“您放心，圣上不会废后。朱家肯定会遭殃，但也不是现在，而只要他们不会拖累你，你本来就不怎么关心你的娘家。虽然眼下这种情况，真谈不上是谁拖累谁。”
“你什么意思？”
拢纱的声音极轻，但咬字却又极清晰：
“没什么意思，奴婢就是想给娘娘提个醒。如果娘娘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那你就仍然是皇后。被软禁在中宫，但仍然享有皇后之尊，是你最好的下场。但如果你说了不该说的，那就别怪有些人翻脸不认人了。”
“这话是谁让你说的？！”朱皇后的心狠狠一颤，她抓住拢纱的衣袖，“到底是谁买通了你？”
她一直想当然地以为买通拢纱的人是褚栖月，但现在听到拢纱这番话语，她才回过味来。应该不是褚栖月，如果真是褚栖月买通了拢纱，拢纱不会还让她保密，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那位大人让奴婢带话给您，说您和他共享的秘密就是您最后的护身符，他只能帮您到这儿了。”拢纱垂着眼眸，带着一抹嘲弄道，“圣上不会对您动刑，也不会对奴婢动刑，他会在肃清后宫后，把曾发生的这一切都遮掩起来。这之后，圣上不会再给您和朱家任何恩荣，但您仍然是皇后，朱家也没被抄家流放，您还想怎么样，又还能怎么样呢？认命吧。你们牵扯上的可是和郑宦乱党西凉奸细串通在一起的罪名，不掉脑袋就是万幸。”
朱皇后没有再看拢纱，她回过身，望着身后的乾清宫。
这座巍峨壮丽的宫殿犹如谁都不可凌驾于其上的入云山巅。她凝望着数重宫门之后，仿佛还能看到她身着明黄色衣衫的夫君。
他并不狠心，亦不无情，他只是在做皇帝应该做的事。他甚至做得不够好。他总是三番两次的动摇。如果他真做得够好，他应该杀了她和朱家满门的，不过是赐一杯毒酒，一把匕首，或者是三尺白绫的事，他还在顾及什么，犹豫什么呢？
就痛快地赐她死吧，让她彻底绝望好了。但他没有。他要把她永远留在冰冷的中宫，还要关上大门，让她空有皇后之尊，像阶下囚一样不见天日。
为何会这样？怎么至于这样？
她仍旧是大周的皇后，但不再是他的妻。凤冠戴在她头上，像是儿戏。凤袍加身，却宛如戏服。
她如果有气性，她现在就不管不顾地冲进这万重宫门，在他殿前说出真相，然后一头撞死，血溅三尺，溅在他的脸上。她想，如果能用她的死拉上沈太傅这个真正包藏祸心的大奸之徒做陪葬，那她死得其所，也算是在临终之前为大周江山做了一件好事。
但她终究是怕死的。
就在她还没收回目光之际，乾清宫的朱色大门关上了。
深闭的宫门后，养心殿内昭庆帝站在窗前，眺望着宫苑的幽深处。福寿缓步走到他身后，默默地站着，不发一言。他头也不回，低声道，“朕不想废后，也不想杀朱家满门。你可知为何？”
福寿谦卑地俯身弯腰，却没有吭声。
昭庆帝久久等不到回答，但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知道福寿是断然不会议论这些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