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季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许多年了,他没有过这种被人逼问到哑口无言,只能颤抖着双手站在那里的境况了。
看着那双几乎与红谷一模一样的眼睛,他觉着红谷口中的报应,真的是太残酷了。
无需动手杀了他,便只是这简简单单的几句分析,像是就已经将他置于死地,且永世不能翻身。
父亲……
这两个字对仓季太陌生了,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和这两个字沾边,可真的听到这两个字从林晚晚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觉得那就是红谷握着林晚晚的手,刺向自己胸口的一把尖刀。
——仓季!今日你若敢离开这里,那来日,我必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们的孩子!
——我会让你死在自己的孩子手里!
仓季耳边回想起红谷咬牙切齿的话,心里却忽然笑开了,他想红谷不告诉林晚晚一切是对的,她何须亲手杀了自己啊……
她只要女儿问出这句话,便已经是字字诛心了。
林晚晚见仓季脸色骤变,便觉得自己无需等待一个答案了,事情很明显,当初定然是他负了母亲,所以才心虚的觉得,自己的出现,就是想要杀他。
做贼心虚,真是不过如此了。
林晚晚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她笑了几声,觉着这一生,就像是一个阴差阳错的笑话一样:“我是个多凄惨的人啊……冷眼相待我十几年的人,一句养父就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而我的生身父亲刚一见面,就要杀了我……”
“我母亲的剧毒蚀骨,该不及我这荒唐的父女之情吧。”
仓季压下自己翻江倒海的心,他如今反而不敢去看林晚晚了,只觉得她脸上布满了空****的悲伤。
活了这么多年,却始终不知道自己应该恨谁……那些黑漆漆交杂在一处的疑问,让她的日子很难熬吧。
仓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林晚晚有这样的愧疚,当初决定离开的人是他,他早就料到会有今天,即便是当初有什么愧疚,这几十年的日日夜夜,也早就磨平了。
父女之情……
这仅仅一面之缘的父女之情,又有什么值得愧疚的。
仓季想要理直气壮的离开,就像当初离开红谷那样,可面对林晚晚,他却迈不开这一步,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你既然猜到了,那现在可以理所当然的动手了。”
“动手作什么?”林晚晚向前走了几步,轻声说道:“杀了你吗?”
她摇摇头,笑了起来:“我杀了你,我的母亲会活过来吗?白三爷能从景南回来吗?如今眼前这场仗可以不打吗?”
她虽然笑着,可眼眸中的光,没有一丝暖意:“你的死对我现在的境况,没有半分的助益,我母亲若真相让我杀了你,也会早早的同我讲,既然如此,你死或者不死,对我来说,不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