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宅院之内，在高秀竹喊出第一声“芸儿”起，吕修只觉头顶一声暴雷响。
他手中的弓啪嗒坠地，整个人似被冰雪冻，又似被炭火烤，喉咙里塞满了棉花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祈升在身后箭雨声中，替吕修捡拾起弓递给他，“怎么了？”
“那是……小姐，是小姐，是——”
吕修猛地醒神，从马上翻下来，“祁先生，那怎么会是小姐？夫人为什么在喊小姐的名字？我、我、我杀了小姐？”
祈升握着弓的手攥紧，回头看去，只见高秀竹疯癫了一样，搂着那具了无生气的尸体哭喊不停，她的话传到祈升耳中，他绝望地闭上了眼。
今日的事，注定难了！
吕修也有些疯魔，他近乎莽撞地冲过去，宋芸的脑袋被高秀竹抱在怀中，吕修看不清宋芸的脸，可是他看到了平安锁，李铁匠替宋芸打造的平安锁。
当时盈盈向一众丫鬟演示平安锁，吕修也在场，他还觉得小姐不务正业，不该捯饬这些小玩意儿。
他弯腰拾起那小小的平安锁，此刻，他恨自己百发百中，恨自己箭术高明……
“带夫人走！”
祈升深吸一口气，神智归位。
吕修听见了，颤声问道：“小姐呢？”
“不该问的不问，吕修，你忘了规矩。”
祈升一挥手，两个兵士飞快地上前架起高秀竹。
高秀竹这时候岂肯和女儿分开，她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发髻乱得不堪入目，她不管，谁也不能把她和芸儿再分开，她们说好的永远不分开……
兵士不敢用强，反被高秀竹咬伤。
祈升看不过去，不耐地走过去，一掌拍在高秀竹后颈，她瞬间安静地昏了过去，再没有疯癫之举。
“祁先生，这，咱们怎么跟主子交代？”吕修不忍心丢弃宋芸的尸体。
“不需要交代，主子本就不知道这位小姐的存在。”
“祁先生会怎么安排夫人？你把她打晕只是权宜之计，她早晚会醒，会记得小姐的死。”
“吕修，在主子心中，夫人早在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是不会复活的。”
原先宋芸还活着，有可用的才能，祈升多少存有将来让梁王与夫人小姐相认的心。
但如今出了这档子的事，他第一念头就是，放弃之前的打算，按照梁王的性子，如果知道小姐死在他们手上，梁王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可是夫人——”
吕修知道应该听从祁先生的话，但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他的话还未完，院外的火把突然倾倒一片，厮杀声顿起。
“走！”
祈升翻身上马，吕修也跃上马背，一行人带着高秀竹往院外闯去。
卢振武要追，却听卢广大声喊道：“师父，小姐在这儿！小姐中箭了！”
卢振武生生止住脚步，奔回院落，一眼瞧见宋芸胸口插箭，惊得亡魂失魄，“小姐！”
他扑过去之时，立刻伸手搭上宋芸的手腕，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