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璟堂堂正正、坦坦****地喊,要为长公主服丧三年。
李修文怒不可遏,这贱人原来早委身他人,不洁之人,活该被糟践!
他随手抓过一个兵丁推到宋芸身上,“刘璟,你的长公主是什么滋味儿,等我的兵将都尝过了再告诉你!”
刘璟手握着马鞭,咬牙切齿,恨不能飞身取李修文项上人头,将他挫骨扬灰。
宋芸被那兵丁莽撞地搂抱着,身子前倾,露出整张脸和肩头来。
刘璟眯起双眼,仔细辨认她脸颊、脖子里的血痕,心头一阵阵抽痛。
两人隔着潇潇秋雨,隔着兵马喧腾,都执拗地不愿收回视线。
城下刘璟只剩一个念头,苍天若有眼,务请保芸儿性命无忧,他刘璟愿折阳寿偿还!
宋芸居高临下与他对视,双眸垂泪,悔不当初。
千言万语,最终淬炼出四个字——若有来生。
刘璟只隐约看见她双唇启合,看不清她的口型。
他狂躁地想离得近一些,更近一些。
可是城墙上已降下箭雨,他的副手飞马来护。
待那一阵箭雨停了,刘璟连忙回身仰头去寻宋芸的脸,却见她猛地露出半截身子,继而无畏地跳下来!
他心尖的明珠,他命中的骄阳,他永爱的皓月,一瞬覆灭。
那样瘦弱的她,被锁链坠着飞落大地。
“攻城——”
刘璟目眦欲裂,未请示陛下,越俎代庖,他用尽所有力气喊出狂暴指令。
宋芸就在这一声“攻城”的呐喊中,不断下坠、下坠、下坠……
直到她打了个冷颤,豁然睁眼!
“芸儿,芸儿——”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来,宋芸转动眼珠打量己身所在。
这似乎是她昔日在荆州的闺房摆设?
怎么可能?
她明明在千军万马前不堪受辱,跳下城墙,必然是活不了的!
她正兀自低头苦想,香风扑面,一道窈窕身影近前来。
“芸儿,娘的心肝儿,怎么还不起来?可是身子不爽?”
宋芸呆愣愣看着眼前人,明眸善睐衬得一张鹅蛋脸温雅端庄。
这分明就是她那已离世的娘亲啊。
“娘?”
“我的儿,怎么啦?今日是你的生辰,快快起来,穿新衣、吃寿宴,晚上还有戏班子来唱戏呢。”
高秀竹慈爱温柔地搂着女儿的肩头,将她拉坐起来。
“你今年十三,眨眼就要论婚嫁,怎么还这样懒怠?日后嫁做人妇,这般没规矩,可要被婆母责骂的。”
宋芸僵硬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看,任由她伺候着穿衣。
十三岁的生辰,是宋芸永远不会忘却的日子。
那天,母亲被人从宋家带走,自此音讯全无,她们母女生离数载。
她与二妹三弟在宋家府中成了没人疼的,看人眼色过活,任人拿捏。
那时的她怎会想到,母亲的失踪,实则是养父卖妻求荣。
他将母亲献给梁王,而她和小妹小弟,就是养父紧握着不放,用来牵制母亲的饵。
数年后母女再相见,母亲因合族覆灭的打击而瘦成一把骨头,缠绵病榻。
临死母女相见一场,什么都来不及了。
什么都来不及了……
宋芸眸中蓄满泪水,无声抽噎。
外头欢声笑语,继而进来几个容光焕发的丫鬟。
“奴婢们讨个头彩,凑了几个钱贺大小姐的芳辰,大小姐可不能嫌弃咱们。”
领头的丫鬟呈上托盘,上面除了荷包、香囊、绢花等小玩意儿,还有根福签。
宋芸看着如花似玉的丫鬟,愈加悲从中来,她不管不顾地扑在母亲怀里放声痛哭。
这几个丫鬟,后来为护她周全,以身饲虎,香消玉殒,忠义比天。
她怎能不哭,她怎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