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宣旨后,林洛在康王亲卫的“监护”下去找了沈棠沈姑娘。
为了见沈姑娘,林洛特意换回了女装,两位王府亲卫隔着一段距离暗中保护着。
好容易打探到沈姑娘家住何处,一抬眸却见沈府府门口挂着刺眼的白幡。
脚步一顿,林洛于门前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也许昨夜莫名发生的幻觉让她有了心里阴影,虽然她知道两者之间没什么关联,纯属自己的心魔作祟,是她胡思妄想过于忧心所致,可仍潜意识里觉得“不祥”,心里极度不安。
似乎冥冥之中上苍在借不同的物件向她提醒着什么。
呼吸开始不稳,手指紧张到**。
她很怕,很怕萧子途会发生什么意外,他几乎站都站不稳,身上的伤口稍一触碰便流血不止,这样的状态上战场,他哪是疯了,他是不要命了!
戈壁白骨,他这是要将性命交待在这大漠。
“姑娘?”王府亲卫觉察出异样上前询问。
“我没事。”林洛抹了把额角的汗,从怀中摸出那枚五彩玉佩,“劳烦小哥帮我把这枚玉佩给到沈府的沈姑娘。”
亲卫接过玉佩又看了林洛一眼,小姑娘脸色白的比沈府门口那白幡还白,瞧着怪吓人的。
他再三确认:“姑娘,你确定没事吗?这天儿容易中暑。”
林洛摆摆手:“我没事。”
“那好,那你找颗大树,在树下凉快凉快,我去去就来。”
一个亲卫进沈府去送玉佩,一个亲卫贴心地把林洛往树荫底下带。
太阳炙烈,就算立于树荫之下也是躁热非常,林洛却感觉到从骨头缝往外冒冷气,冰火两重天,外热内冷两种温度诡异地游走于筋脉之下。
好似练功走火入魔了一般。
不,准确来说,更像是中了“邪”。
这种感觉很像她当年发高烧,那次高烧足足烧了三五日,犹记得昏迷那三五日里,迷迷糊糊中似乎于梦中梦尽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从咿咿学语到京郊观赛龙舟落水被救,再到小排村落水而亡,梦境戛然而止。
此时,相似的感觉再次袭来。
忽然,脑中一阵轰鸣,像是一辆火车鸣着笛从脑袋里穿行而过,接着,耳边又似响起寺庙暮时枭枭钟声。
一声一声,悠长空灵,穿透心间。
钟声过后,恍惚间,林洛仿佛重回到当年京郊观赛龙舟那一幕。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楚是谁一头扎入水底割断水草将她托出水面,而她溺水后疑似发生恐慌性**,无意识间于那少年右手虎口处咬下一排小牙印。
接着画面一转,便到了小排村,落水后的她于水中飘浮着起身,看到了祖母和爹爹对着她的尸身哭泣……
接下来的日子,她于乡野山林中漫无目的地飘**,仿佛一个幽灵一般,而后看到一个昏迷的少年,她很无聊,也很孤寂,于是默默跟着那位少年。
少年是个瞎子还是个残废,他看不见也无法正常行走,她默默守在少年身旁,在他要摔落斜坡之时,会下意识想要扶他,可是触碰的一瞬间,指间竟可穿过少年身体。
她很苦恼,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已经过逝,只是具灵体,没有人能看到她、感知到她。
就这么飘**着,她日夜与少年为伴,看着少年历经千辛万苦,吃尽常人不能忍受之苦,直到有一日,少年终被人所救。
若干年后,少年身子渐渐好起来,她跟着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与京城不同也与襄州不同,沙漠戈壁、黄沙万里。
少年似乎长成了一个将军。
年轻的将军总是很沉默,半垂着眉目,鲜少展露笑颜,经年征战,他身上有许多处狰狞的伤疤,唯有右手虎口处有一排极淡的小牙印,瞧着还挺可爱。
她日复一日,跟着年轻的将军。跟着他打仗,跟着他习武,跟着他读书,感受着他的喜怒哀乐。
像一个甩不掉小尾巴一样,整日粘着,形影不离。
她会于日头下蹦蹦跳跳踩他的影子,会于午夜他睡梦后,支着脑袋趴在他床榻一角共眠。
只是将军看不见她,亦不知她的存在。
但她觉得很快乐。
后来,一场战争中,将军壮烈殉国,他满脸满身的血倒在她面前,她不知所措地想要唤醒他,终是未果。
她在他的灵帐中默默陪了他七日,而后看着他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