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庆候府。
詹景华打发掉来传话的小内侍,一个人不发一语,独坐良久。
他知道宏祯帝信重燕行,可是却没有料到,会如此信重。更想不到,宏祯帝会在这个时候,说出皇粮国银案,让一众朝巨人人自危,从而不敢再染指璟王私会敌国重臣之事。
詹景华唇角翘起抹似嘲似讽的笑。
果然,没了邵皇贵妃的皇上,智商就是不一样了啊!
不过,怕是皇上做梦都不会想到,他根本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眼底的笑意宛若渐次绽开的花苞,丝丝点点的晕染开来,不多时,整个人身上从里到外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愉悦之情。
阿奈看得一头雾水,却又不敢上前打扰。
这样的状态,直至府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候爷,奴婢奉娘娘之命,来请您进宫一趟。”玉溪恭敬的说道。
詹景华蓦然想起那天和詹宜的不欢而散。
他默了一默,稍倾抬目朝玉溪看去,问道:“可是为璟王之事?”
玉溪点头。
詹景华想了想,说道:“这件事,自有皇上圣裁,我就算是进宫也……”
“候爷!”
玉溪打断了詹景华的话,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詹景华拧了眉头,“娘娘是不是有别的嘱咐?”
“娘娘说,候爷若是不愿见他,那以后就都别再见她了。”玉溪说道。
詹景华整个人都呆了呆。
玉溪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奴婢劝过娘娘,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有什么事等过了这个年再说,可娘娘的脾气候爷您也知道。”
詹景华脸上绽起抹苦笑,他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这趟宫他是非进不可的了。阿姐的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也就一定能做出这样的事。
心里不由自主的便起一股郁气,明明他才是她一母同胞的兄弟,怎么她却处处维护燕行?、
“知道了,我去换身衣裳,稍后和你一起进宫。”詹景华说道。
玉溪恭声应是,退了出去。
不多时,詹景华换了一身衣裳大步走了出来。
马车一前一后行走在人声鼎沸的天街上,因为明天便是年三十了,大街上到处洋溢着节日将至的气氛,三丈宽的天街上,挤满了人。坐轿的,骑马的,挑担的,运货的……街道两边的茶楼酒肆,当铺作坊,金楼布店,更是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玉溪陡然就想起空落落如一座空屋一般的候府。
心里没来由的便是一阵酸涩,她还记得,去年的年三十,候夫人萧氏还在世时,她也是这个日子奉娘娘的口谕来赏赐宫里御膳房的吃食。
那个时候,虽然候爷在不在府里,可萧氏愣是将偌大的候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气。
可见,一个家无任如何也不能没个女主人!
这么想着,玉溪决定过完这个年,明年一定要劝说娘娘替候爷择一门亲事。
走走停停,原本两刻钟的路程,愣是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詹景华到的时候,仁寿宫里只有詹皇后一人。
詹皇后的脸色不大好看,见到詹景华,不待他上前见礼,便提前摆手免了他的礼,又使了个眼色给玉溪,玉溪明了带着殿内的宫人悄然退下。
“七皇弟的事,你怎么看?”
“昨日,臣进宫见了太后,娘娘可知道?”詹景华不答反问道。
“知道。”詹宜说道。
不但知道,就连詹景华和周太后的谈话内容,她也知道。正因为知道,她才会让玉溪走这一趟。
“臣对这件事的看法,就是,不管真假,先让璟王回到京城再说。”詹景华说道。
詹宜想起一早仁寿宫请太医的事,太后也是想让燕行回来的吧?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朝会上便闹出了魏挚参燕行的事。想必不要多久,整个盛京城都会在流传,大夏国的璟王私通达怛的传言吧?
“这件事,魏挚是怎么知道的?”詹宜突然问道。
“魏挚是御史中丞,职责就是监察百官的失职和不法行为,这么大的事,他知道不奇怪,不知道才奇怪吧。阿姐?”詹景华抬目朝詹宜看去。
詹宜不避不让的迎着他的目光。
詹景华话里的意思,她明白。而她话里话外隐隐指责,是詹景华向魏挚透露这件事的意思,詹景华也明白。
两人无声对峙着。
渐渐的,詹景华的幽深诡谲的眸子里,有着隐隐的水光一瞬而逝。刺得詹宜眸子一痛,下意识的便瞥开了目光,结束了这场对峙。
“阿姐,为什么我会觉得在你的心里,燕行比我重?”
“我和你说过,在我的心里,你和他是一样的。”
詹景华摇头,脸上绽起一抹惨笑,摇头道:“你嘴里这样说,可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