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秦缈也觉得跟沈君雅无话可说，便直起身子轻声感慨了一句：“生了一个女儿，又生养了另外一个女儿，还养活了人家一大家子，结果自己却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想想，你还是真是可悲。”
适才的大笑、讥讽都如同潮水退去一般，眼下秦缈的神情，平静地就好像是在看一陌生人而已。
她也是曾经对于父爱、母爱有过期待的小女孩，满心满意地想要做到最好去得到一点点的夸赞。她可以成为大人们对外的炫耀品，只要他们能开心；她也可以不争不吵地坐在角落里，扮演最乖巧的洋娃娃，只要他们不再吵架。
她也曾厌恶当时懦弱可悲的自己，将关于过去的所有记忆依次尘封，随后划了一道清楚分明的线，将此彻底埋葬。
但现在……秦缈觉得自己真的不在意了。
女人留下了无所谓的一笑，看得**的沈君雅心惊。
正当秦缈打算转身离开之时，病**的男人再度发声：“我把沈氏给你！我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你不就是想要让我一无所有吗？！你不就是想要得到秦家的承认吗？！”他费劲全身力气嘶吼着，床板都隐约吱嘎作响。
“只要你答应给我一颗肾……你无论提什么条件，我都可以满足你！”
秦缈顿住了脚步，又往后看了一眼。
沈君雅那张脸颊凹陷，不复之前的俊朗。这段日子，身体与精神上的折磨不断腐蚀着这个自命不凡的男人为之骄傲的一切……辛苦奋斗了半生的事业付诸东流，曾经美满的家庭也支离破碎……甚至到现在，连健康的身体也不复存在。
好像命运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只要轻轻碰倒第一枚骨牌，其余的骨牌就会依次倒下。
秦缈从前不信“善恶终有报”这一词，但现在，却有些信了。
沈君雅的眼眶通红，红血丝攀附上浑浊的眼球，暖黄色的灯光将沈君雅的整张脸都笼罩在半明半暗之中，宛如从地狱攀上来的恶鬼。
“满足我的条件？”秦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眼波流转间，暖黄色的灯光洒进了漆黑的瞳孔中，犹如尘世的灯火星辰耀眼。她看向沈君雅，又好像眼中空无一物，嘴角勾起轻蔑的笑，连语调都透着漫不经心的慵懒：“这话你也应该跟沈嘉蓝说过吧？真可惜，沈嘉蓝应该没答应……”
“那她叫我来干什么呢？掐灭你心里最后的一丝火苗吗？”秦缈的半张脸被灯光照得分明，而另外半张脸却隐没于阴影之中，即怪诞，又妖冶，光影在秦缈的身上恰到好处地勾勒着，似乎将女人眼中按捺着的情绪具象化。她立于一隅，犹如上帝巧夺天工的艺术品，蔑视着被贪欲缠身的人。
沈君雅喘着粗气。
适才的那大长段的话已经耗费了他大半的精力与力气，眼下对于秦缈的冷嘲热讽更说不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来。
他瞪圆了眼看向秦缈。
沈君雅觉得眼前的少女异常陌生……好像记忆里的秦缈，不过一个半大的孩童，如今已长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模样。
他一直觉得秦缈与他是一类人……作为血脉相连的父女，沈君雅不止一次地认为，比起沈嘉蓝，秦缈才是那个更像自己的孩子。她果断、冷漠，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一切都以利益为先……这些都是沈君雅满意她的地方。除了秦缈心底那一点点妇人之仁外，还有的就是她不顾一切地倒向秦家的做法让沈君雅很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