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梦从来没有听顾谨言用这种极其疲倦又带点受伤的语调和她说话,一时之间,白天在机场所受的委屈和对盛湘的醋意突然就因为顾谨言的这句话而稀释了不少,而且说起来,更受委屈的人应该是顾谨言才对吧。
“我……没事。”迟疑地伸出手,继而又坚定地回报住顾谨言,林云梦口气放软了不少,“倒是你,没事吧?”
她不是顾谨言,不知道和父母关系单薄到这种地步是什么感觉,她甚至不敢想象,这事儿若是被她不幸遇到,她是否还能做到像顾谨言这样镇定。
“没事,从十几岁开始就是现在这样了,十几年都这样过去了,似乎早就习惯了,若是哪天他们对我熟络起来,我或许还会有点不习惯。”顾谨言嘲弄地勾了勾唇角,伸出修长手指拽住林云梦的一缕长发,目光深邃有如墨玉,似乎沉浸在一片看不到底的潭水。
林云梦惊呼出声,“十几岁?那时候你应该还只是个高中生吧?他们就已经对你疏远了?为什么呢?”
孩子是父母最珍贵的宝贝,林云梦不相信会有父母无缘无故抛下自己的孩子远走他乡。
“那时候他们的生意在繁城进行得不是特别顺利,于是便想顺势把商业版图往国外挪一挪,做出决定之后,我爸没经过我同意给我办理了退学手续,在法国那边申请了一个我完全不喜欢的大学和专业,强行要求我跟他们一起出国,那时候我刚参加完艺考,正全身心准备文化课考试,而且每次模拟考试成绩都很不错,最重要的是,我艺考通过的是传媒大学的专业考试,骤然听到要转学的消息,震惊之下,我急急地跟我爸商量能不能在国内参加高考,得到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们希望我能按照他们的安排去就读工商管理专业,毕业后按照他们的计划继承家族企业,重复他们的人生……总之我从小到大,他们都觉得只有他们做的决定是对的,而我必须对他们为我提供的优渥生活条件感恩戴德,不得有任何反抗,最终结果你也看到了,他们出国之后索性把我当做一步废棋,直接弃了。说起来很可笑吧,他们走之前只留了一套澜园给我,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再也没有感受过来自双亲的温度了,可我竟然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快乐。”
顾谨言说得很慢,一字一句无不沉重,林云梦很轻易就能想象得到,十七八岁的顾谨言独自生活在偌大空**的房间里的孤寂,独来独往许多年,逢年过节也只有他一个,更别说过年时候收到来自长辈的压岁钱红包了。
她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她当初一个随心小举动,就能换来顾谨言那么大的反应了。
顾谨言只不过是太久没感受到家人般的温暖了。
林云梦现在有点庆幸自己那个举动了,尽管只是一个小红包,但却让顾谨言不用再蜷缩在自己小小的壳里自我疗伤了。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有她了。
加重手上的力度抱紧顾谨言,林云梦心上细细密密地疼着,“我爸爸也曾经反对我做记者,不过后来实在拗不过我,最后还是同意了。”
如果父母真的爱自己的孩子,那一定也会尊重他们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