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间祭祖大典时,他心里有多么高兴,现在就有多么难受。
从未有要避让儿子的皇太子。
老子是个强势的人。
儿子也是个强势的人。
他夹在老子和儿子之间——
偏偏,老子和儿子又格外亲密,让他这个亲儿子,变得好像孙子!
刘据越想,就越是憋屈。
长信宫,后苑。
王翁须和李姝因为有身孕,特別容易疲倦,所以早早便睡下了。
刘进吩附古力娜扎尔照顾好二人,便带著人来到仓頡阁。
早有宫女在阁中放置了火盆,炭火熊熊,温暖如春。
刘进让人备下了酒食,便吩咐宫女退下。
黄霸、杜延年、丙吉、暴真和史玄五人分別坐在两边。
“二舅那边什么说法”
“二叔说,事发之地周围有大量的马蹄印记,人数当在二十人到三十人之间-----他们朝积道方向离去,之后便消失不见。由於当日路上行人稀少,至今未有找到目击者。所以具体的情况如何还不太好说!不过有一点,二叔说殿下的车仗非常醒目,一般人见到会自动躲避。而根据现场情况,应是对方主动挑畔。”
“挑畔不是袭击”
“呢———”
史玄,沉默了。
他迟疑片刻,轻声道:“二叔他们在路边的树上,发现了箭痕-—----但是在车仗和马匹的身上,却没有发现任何伤痕。所以,二叔认为,挑畔的可能更大一些。”
“所以,其实是针对我”
史玄点了点头。
殿下如今身份非同一般。
以前,他说话还自在些,可现在,却要谨慎很多。
挑皇太孙,和袭击皇太孙是两个概念。
同样,针对具忱还是针对刘进,结果也不会相同。
他要是说错一个字,弄不好就是滚滚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长史,幼公,你们怎么看”
黄霸几人,都面面相。
半响,黄霸道:“此事要查,说难也不难。只看主公有多少仇家或者查一下,当日长安各门可有马队进出。二三十人的马队,一定醒目,应该不会太难查。”
“韩尹那边查过了,当日没有马队出入。”
“会不会是分批进出”
丙吉突然开口道:“或者,我们查错了方向。没有二三十人的马队进城,那有没有二三十人的马队出城这时节,有不少勛贵子弟会去围猎。一俟围猎,就是几日,甚至十几日。我们可以把查证的范围扩宽,以案发当日为准,前推十日”
杜延年接道:“进城也不一定只查当日,可以往后推几日。看看有哪家勛贵子弟出入----而后再从中找出可疑之人重点查证,相信用不得几日,便能找到凶手。”
黄霸和暴真,连连点头。
“三哥。”
“喏!”
“看看市井之中能否收到些风声,也不一定只有勛贵。”
“殿下此话怎讲”
“勛贵手下,多门客。市井之中,说不定能容易找到线索。”
“著啊!”
杜延年一拍大腿,笑道:“主公所言甚是。”
暴真突然道:“凶手,定然熟悉殿下,有身份,但应该不高。否则,他不会用这样的方式。给我感觉,凶手熟悉殿下,因为他认识殿下的车仗;但他又不敢真的找殿下麻烦,於是便用袭扰挑鲜的方式-----他有顾虑,却没想到这样的后果。
所以我觉得,凶手是和殿下有恩怨,同时和殿下不陌生,但同时又不敢真的与殿下为敌。
这个案子,给我感觉还是意外居多,对方只是想让殿下吃一些苦头”
“有可能!”
在座五人,都是刑侦方面的好手。
黄霸就不用说了,令河南郡数年没有冤案。
杜延年精通刑律。
暴真和丙吉,之前都在廷尉做事。
区別就是,一个是狱丞,一个是佐史。
但要说经验,两个人都很丰富。
再加上史玄是个天地通.—
把案情分析一遍之后,差不多就已经找到了脉络。
刘进,也深以为然。
“此事当儘快,三哥调查市井消息,长史和暴从事,你二人负责调查前后十五日內,进出长安的可疑人员。就用调查巫蛊为名,儘量不要张扬,免得打草惊蛇。”
“丙吉。”
“喏!”
“你配合长史和暴从事两人梳理信息,同时司隶狱的速度要加快,元夕之后,要投入使用。”
“遵命。”
刘进吃了一杯酒,笑道:“一个长史,三个从事,一个假佐,可算是动用了我司隶校尉三分之一的力量。三日內必须要有结果,我也想知道,是谁如此恨我。”
几人起身,躬身应命。
谈完了事情,天色已经不早。
黄霸等人纷纷告辞。
他们在长信宫里,都有住处,所以也无需担心夜禁。
刘进一个人独坐在书阁里,轻轻揉著太阳穴。
真牛马!
原以为正旦日能够轻鬆一些。
可谁料想.—
不知不觉,又是一天过去。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品味来到西汉之后,第一个正旦的滋味。
皇太孙
那就那样吧。
他上面还有一个老子,所以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得意。
只是有了一个正统的名號。
除此之外,倒是汉帝和皇后那边的赏赐,让他非常开心。
两万金!
算上他之前赚取的黄金,以及他还没有拿出来的黄金-—----前前后后,已经超过了十万金之巨。
要不,扩编虎豹营骑
刘进心里面,默默盘算起来。
估计难!
他这三千虎豹营骑已经超编了。
也就是汉帝不在意。
若是换个人,就凭他超编一千人,说不得就要戴上一个图谋不轨的帽子。
军事上的事情,可以暂时放缓。
其实,三千人马,训练起来並不轻鬆。
消耗巨大!
再加上开春之后,赵过那边要进行马铃薯的种植试验。
还有,黄清那边也就位了,要著手准备造纸。
酿酒也需要提上日程。
但酿酒,属於官营。
也需要得到汉帝的准许。
说起来,汉帝登基之后,为了保证对匈奴征伐的供应保障,在很多產业上採用了官营的手段。
刘进觉得,有些行业的官营並非好事,会在某种程度上扼杀商人的积极性。
那些商人一旦不愿意继续投入,就会將大量囤积的资金,转入购买土地。
刘进已经觉察到了大规模土地兼併的风向。
要如何解决
这虽然不是他应该关心的问题。
但考虑到以后,他也不得不提前做出准备。
至於那些贤良文学游说,希望朝廷开放盐铁酒业。
酒业放开,倒不是不可以。
但盐铁,特別是铁!
一旦放开,以那些商人的疯狂程度,弄不好就会形成大量生铁流入塞外,成为匈奴人的兵器。
要知道,匈奴人打造兵器的技术,並不弱。
歷史不止一次证明了商人的疯狂。
明末,大量粮食和兵器,通过所谓的八大皇上流入女真人手中。
女真人,可没有那么先进的铸造技术。
结果却造成了中华文明的停滯不前,乃至於退步。
不过,丝绸、瓷器,以及各种奢侈品工艺品,倒是可以加大对外输出。
事情,好像越来越多了。
刘进总觉得,他在给自己找麻烦。
巫蛊之祸,可还没有完全渡过呢!
江充还活著,而江充背后的河间王一系,仍虎视耽。
还有李广利刘屈麓。
此前,李广利曾向他表示了谢意,並且有服软的跡象。
可刘进不相信。
如果说,没有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他退出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他走到了这一步,岂能容他退出
刘屈会答应吗
中山靖王一脉,会同意吗
还有李广利的部曲,会心甘情愿臣服吗
很多事情,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是身不由己。
哪怕是刘!
祭祖大典的时候,他笑容可,一副长辈慈祥的面容。
可是刘进能感觉得出来,他心里並不服气。
记得,他儿子好像当过皇帝吧。
海昏侯,对不对
前世,发掘海昏侯陵墓的时候,可是声势浩大。
电视新闻,网络媒体,各种各样的报导,各种各样的演绎,层出不穷。
即前世的刘进並不是一个很关心这种事情的人,也被轰炸的头昏脑涨。
他记得:海昏侯叫刘贺。
而去年,刘也有了一个儿子,就叫刘贺。
歷史的车轮,一直在往前行进著。
礼不会依个人意志而停止,更不会因为一点点小小的变化而改道。
刘进也知道,危机还没有过去,他仍需要努力,而且要比以往,更加小心,
更加谨慎。
一缕沁人肺腑的体香传来。
一双小手,轻轻放在了太阳穴上,轻轻揉动。
刘进闭著眼睛,下意识向后靠去,靠在一团温香软玉之中。
“娜扎,怎么过来了”
那体香,刘进並不陌生。
是古力娜扎尔拜合提亚尔的味道。
她羞红了脸,却没有推开刘进,而是继续让他能更舒服的靠在怀里,继续为他按摩。
“王姑娘醒了,知道殿下在忙,所以让奴婢过来探望。”
“她没事吧。”
“吃了一碗羊奶,又睡了。』
“嘿嘿,看著吧,她明天一定又要大喊著长肉了。”
“噗!”
娜扎笑出声来。
这还真是王翁须能做的事情。
她平时很努力的在装扮成熟,但骨子里,却还是一个少女。
娜扎能看得出来,刘进很爱王翁须,而王翁须呢也一样,一心都想著刘进...——
有时候想想,也挺让人羡慕。
“娜扎,问你个事情唄。“
“殿下请说。”
“你老家有没有一个名叫迪丽热巴迪力木拉提的朋友”
娜扎的手,停顿了一下。
片刻后,轻声道:“没有殿下为何这么问”
“嘿嘿,没什么,纯粹好奇而已,瞎问,瞎问。
我不服!
凭什么可以有娜扎,就不能有热巴
刘进有些不太高兴,脑袋忍不住靠在那温香软玉中蹭了蹭,也使得娜扎的脸,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