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她的脸色舒缓了不少,甚至內心很有感激,寇淑所说的种种,实际上对班昭很有好处,帮她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班固死的时候,《汉书》並没有编写完,还被搜检的官员搞丟了不少东西,先帝了解后,十分痛惜,就下令让班昭完善,同时编纂八表一志,这是一个非常麻烦,也是非常危险的活。
“表”不但是《汉书》四大体裁之一,也是一切史书的提纲挚领,班固未修的八表又都是与西汉帝王、皇亲国戚、王朝公卿以及文武百官、各路名人、高人、红人密切相关的履歷式档案表。
修这些履歷表,就相当於是给皇帝的列祖列宗、公侯將相以及大大小小的各路神仙立神主、建牌位,枝枝蔓蔓、烦琐无比尚在其次,关键是这里有太多的禁区与雷区,一不留神就可能因性逆哪片龙鳞、授错哪根虎鬚而被雷霆之怒炸得粉身碎骨。
而未完成的《天文志》,在这个极其重视纬之学的时代,记录天文星相的史官只要稍有错漏,就可能有杀身之祸。
就是因为这件事实在太敏感了,班固一直不敢做,班固死后,更是没人敢接这个盘,要不然也轮不到班昭这个女流之辈。
这些年班昭一头钻进汗牛充栋的文献之中,详细考察歷史档案和宰辅记录,弄清哪年哪月哪日哪刻某帝某后某公某侯掛的什么印穿的什么衣,乃至任何一位帝国有名有姓的官员的升迁贬经歷,都一一考得明明白白。
在浩瀚如海的东观书堆里埋首十余载,酷暑挥汗,严冬呵墨,耗尽心血,班昭终於完成了《汉书》“八表”,但即便如此,《天文志》到现在也没有完成,既是不太懂,也是不敢写,这是一颗大地雷。
在编写的过程中,这位女政治家根据当时东汉波诡云的政治现实,以自己的学术敏感,对父兄两代先人的心血之作进行了几十处结构性的调整。
有一些她拿不定主意的,就刻意搞得有些复杂,让人看不太懂,若是別人问起,她也可以推给父兄,这些个古字我们是这般解读的,啊,解读错了我才学不够—“
虽然这样做,会有一些不好的名声,但也不至於出现大祸,不过这也引起了非常多的爭议,今天寇淑的评价最为严厉,“我看不懂你写的,你写的歷史到底有什么用!”
不过寇淑虽然评价不高,但给出的建议却对班昭很有好处,寇淑提议让三公负责修订,这就等於说背锅的变成了国家重臣,她不需要太过战战兢兢这也进一步提高了编史的地位,从一开始司马迁和班家父子这些史官带有个人的行为,变成了国家工程,但在这个过程中,一些不利於统治者的东西自然就被排除掉,春秋史官恐怕很难再出现了,得失很难说清楚而后面寇淑提议编写编年体史书,这也是很多史官的想法,不过寇淑的要求却比较独特,她要求编写的非常细致,还说现在物质条件已经满足,班昭想想也確实是这个道理。
所以当邓绥看过来,班昭就施礼,然后表示支持,“《汉书》虽查看了诸多资料,但不过是吾班氏一家之言,多有错漏,皇后批评的极是,老身愿意协助《汉书》的修订,並协助《汉纪》的编写!”
邓绥並没有做出决断,而寇淑虽然逼逼了几句,也很识相,很快就和皇帝一起告辞离开,此时邓绥才问道,“曹大家真觉得有必要重修《汉书》、编篆《汉纪》吗”
“史书由重臣主持编篆更有利於国家!”
“朕对曹大家是放心的,並无她想,曹大家不需要太过顾虑!”
班昭谢恩之后,再次表明这样做更好一些,邓绥微微点头,做出了决断,“曹大家觉得可行,
招一些人编写倒也无妨,太尉徐公颇有才学,朕会让他多关注此事!”
班昭连忙谢恩,邓绥想了想说道,“这些时日下来,朕发现淑儿这孩子个性有些怪异,傲上而不辱下,欺强而不凌弱,重寺婢工匠而轻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