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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个视频。”李拾月翻开相册,给沈沉看。

这是周楠前不久得了国家级编舞奖项时,发表获奖感言的视频。

她捧着花束,满面春光,“我很庆幸没有离开舞台,以另一种形式爱着它、爱着舞蹈,也很感谢我的家人对我的……”

沈沉皱起了眉,“看起来她现在的生活是非常如意的。”

“对吧,我也觉得她过得很不错呢,所以才觉得蹊跷,你确定她真的不用坐轮椅吗?”李拾月问。

沈沉颔首,“确定。”

“那就奇怪了,你说她又要见我们,是为什么呢?总不能真的是病了,想再约个陪诊陪她看病吧?”

“不知道,见一面再说吧。”

李拾月和沈沉去见周楠时,她提前就等着了,依旧坐着轮椅。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李拾月先走到了她面前,扬起了笑容,“学姐,你来得这么早,让你久等了,我帮你去取号吧,身份证给我就好。”

周楠笑了笑,目光越过李拾月,落在沈沉的身上,“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想和拾月你,聊一聊。”

沈沉一愣,不太情愿地走了上去,微微点头,“你好。”

周楠有些为难道,“可以单独和你聊聊吗?”

沈沉板着脸,“有什么直说吧,没有需要避开他的理由。”

李拾月白了他一眼,赶紧说,“那个,你们慢聊,我去买几瓶水。”

“哎……”不等沈沉叫住她,李拾月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沈沉看着周楠,实在别扭,叹了口气,在她身边的长椅上坐下。

“我知道我一直没通过你的好友申请,挺没礼貌的,惹你不开心了,对不起啊。”周楠温声道歉。

沈沉更别扭了,没说话。

“我不是故意的,”周楠垂着头,声音很轻,“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故意这么做的。”

“那是为什么?”沈沉抬起头,凉凉地看着她。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周楠才艰难地开了口,“这些日子复健,我确实感觉腿没有那么痛了,关节也顺畅了不少,但我都没有尝试过站起来一次,或者说,我是不敢站起来。”

沈沉很不可理喻地看了周楠一眼。

周楠:“你没有受过伤,你不知道,受伤之后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接受事实,而痊愈,也需要花时间接受,你不明白。”

“我确实不明白,”沈沉冷冷道,“我只知道多少受伤后无法痊愈的人,在得知恢复有望后,是多么在意这种希望,倒没听过有一个人愿意像你这样,肯坐轮椅一辈子,自甘变成废人。”

“可是我再也不能跳舞了,能站起来走路又怎样?”周楠有些激动。

沈沉却没有被她的情绪感染,只觉得心中更加憋闷,“你已经有新生活了,不是吗?”

“我……”周楠挺直的脊背重重靠在了轮椅靠背上,轻轻叹了口气。

半晌,她说,“有好几次,在我还觉得自己有希望的时候,好几次,我都感觉要恢复了,却没有,一次都没有,全都是我的幻想。现在,我终于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又发现它要恢复了,你不觉得可笑吗,为什么老天这么喜欢作弄人呢?怀抱希望的时候,不给你希望,你绝望的时候,又让你看到曙光。”

“况且,现在,就算我站起来了又能怎么样呢?我已经不能上舞台了,我已经再也不能跳舞了,就让我过着一眼望到头的日子不好吗?为什么要给我希望、给我盼头呢?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希望和盼头,是很可怕的东西。”

“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呢?”沈沉低低冷笑一声,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他触碰到周楠的目光,几乎是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你不过是怕摘掉了苦难的标签后,跌落了神坛,变得普通了。”

“普通,是刻进一个人骨血里的,最大的诅咒。”

看着周楠就像看着自己,让沈沉变得焦虑、狂躁,他自虐一般撕开伤口露出皮肉,还不惜再用榔头敲几下皮肉之下,**的森森白骨。

越是讨厌现状憎恨自己,越是无力改变,就越是,只能自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