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刚至,京城还四处刮着飕飕寒风,刚下的雪还未消,一贯懒惰的许琛也不大去那练兵场。
趁着这雪,府里难得安静了好几日,临街的周姑娘总算不过来了。
周姑娘名作絮絮,是临街豆腐店老板娘的女儿,生的珠圆玉润,好歹是个良家女儿,却不顾礼节日日往他这儿来。
来得勤了,瞧见的人也多起来了,久而久之流言四起,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说他风流处处留情,什么惹了百枝千朵桃花债的都能胡诌出来。
他反正不在意名声,好坏都无所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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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初雪才融,皇帝却急匆匆地召他进宫,说是有要事相商,其实不过是让他找个人,皇后的嫡亲妹子,新封威远侯的夫人云暮初。
新帝登基才立了皇后,自然是要封赏皇后母族的,但这节骨眼上皇后亲妹妹却失踪了,可疑归可疑,不过皇后三个妹妹,失踪一个也就失踪了,做什么要大动干戈的找呢。
他接过令只觉索然无味,抛开便忘了。
按理来说,作为扶持新帝慕子远登基的头号功臣,怎么也得封个公侯爵位荫庇后世的。
可偏偏他只得了兵部尚书的位子,名义上虽还是定远大将军,然而无一兵一卒,明眼人都瞧得出不过是个虚职罢了。
不过倒也是,他又不是打一开始就跟着慕子远这个非嫡非长名不正言不顺的二皇子,他最开始效忠的,是太子慕衍知。
叛主之人可最是信不得呢!
罢了罢了,先去找那什么云暮初罢,只是奇怪,既是皇后亲妹妹,为何他从未听闻过?仿佛只在印象里有过这样一道影子,却也记不大清。
待许琛悠悠骑马至府邸时,何宸早已上门占了主座,端着茶笑说今儿清晨东街口冒出来一具女尸,问遍京城也无人识得。
何宸这人向来不管事,空占着个御林军副统领的位子,竟稀罕这些琐事。
他不语,何宸还在笑,说那这女尸不知名姓难辨身份,身上毫无一物,但依稀辩得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妇人。
听到此许琛忽而眸光闪烁“等等,你说她今晨才出现?仵作可查了是何死因?”
何宸只讥他“你问我倒不如去问京兆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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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迈进京兆尹府,就听京兆尹笑呵呵地说是什么皇天不负有心人云云,可算找到了皇后失踪的妹妹。
许琛挑眉,心道这哪称得上可算,分明是早有预谋。
不过找到了人,他自然是忙不停地进宫去复命,只是他不大明白,慕子远对这事怎的如此上心。难道是皇后对这妹妹关怀备至?
那为何从前都不理会这妹妹的死活?任凭她在陆家垂死挣扎,真是奇了怪的。
紫宸殿里皇后凄然泪下,攥着那一截从云暮初僵硬的指间扳下来的断钗,几欲哽咽难言“这,这是本宫赠予二妹的!怎么会,怎么会!”
慕子远连忙掺住摇摇欲坠的皇后,一面宽慰道“阿宁莫要太过伤心,小心身子。”
一面又冷冷问京兆尹“还不将原委道来的?”
京兆尹向来惯会看眼色的,哪里敢耽搁,忙回道“回陛下,这女,郡主是中了鸠毒,大抵是昨夜时分毒发而亡。”
他话至一半忽的想起皇后妹妹都已赐了封号的,忙改称郡主。
慕子远却皱起眉头,在听到鸠毒时脸色已是微微发青。
许琛冷笑旁观,鸠毒这玩意儿从来都只有宫里有。
可如今宫里没有旁的人,唯有皇后及当初王府的一个侍妾潘玉儿,如今已封了淑仪的。
这潘淑仪是太子的当年搜罗的一众美人,有位妹妹是已然伏诛的四皇子姬妾,想必慕子远这便要除之后快了。
毕竟太子的人,怎么能留呢!
只是没想到云长宁倒是够狠,能想出这法子害死自己妹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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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慕子远连传问也没有,直接就废了潘淑仪,但却并未杀了潘氏,反倒拿了诉状去签字画押。
彼时许琛坐在府里,听了这消息,心里却有些疑惑,既然慕子远要把云暮初的死栽赃给潘玉儿,为什么不紧赶着就处死潘玉儿以免夜长梦多的?
这可不像他们夫妻的作风。
尤其是云长宁,这个女人心思缜密到令人窒息,连一点威胁力也没有的慕怀盛都能不顾一切地毒杀,怎么现在反倒犹犹豫豫起来?
还不待他想明白,宫里又忽然来了旨意传他入宫。领路的内侍笑容阴森森的可怖,还不待见到慕子远,忽而大帮侍卫上前就绑了他。
这帮人个个持刀肃立,他双拳难敌终究是被绑了压在紫宸殿前,索性他也没想费劲反抗。
跪了不到片刻,便见着慕子远在众人拥戴下走出,冷若冰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薄唇轻启“许琛,枉朕对你如此信任,你竟与逆贼纠缠不清!”
逆贼?哪里有逆贼,太子是,四皇子也是,难道慕子远就不是了?不都是为了皇位厮杀拼搏么?
慕子远朗目斥问“你佯装投诚实则为废太子做内应,潘氏诉状在此,你可认罪?
原来逆贼在此,原来他才是幕后主使。
潘氏姐妹都是当年惠国公府的后人,他也是。谋逆这个罪名可不小,足以屠尽他的九族了。
不过他早就父死母亡,屠也就屠了罢。
只是可惜了整日缠他的周絮絮,可惜了何宸那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