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一路无言,走在山间的小道上,转了几个弯,落日峰上零零散散的民居已经可以看到。
酷夏刚过,按理来说初起的秋风还不算寒冷,天赐却感到一丝冷意。他将衣襟紧了紧,抬头看天,远空飘着一片乌云。
“你不信我的话?”苏洛问。
天赐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可以和她当面对质。”苏洛继续道。
天赐忽然站住,他看着落日峰上,那间被藤蔓和鲜花覆盖的奇特小屋,竟是再也抬不动脚。
当面对质?
她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天赐该如何面对月冕?
想到苏洛进入那件木屋后,月冕可能会出现的反应,天赐不寒而栗。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难道你不想知道这些吗?你不是一直在找你的仇人?”
天赐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要见月冕,就是为了和她对峙?”
“不是,如果你不希望她承认这些,我根本不必和她说任何话。”
“那你要见她,是为了什么?”
“我说过,我的仇,就快报了。”
天赐猛地回头,愕然看着苏洛。
看着苏洛眼中透出的杀意,他再也不必追问其它。
在苏洛的门前站住,天赐脑中像一团乱麻。
他知道自己不该把苏洛带来,但他又忍不住。他该信任月冕的,但想起月冕一听到肥遗,就会刻意转移话题的场景,天赐便紧紧皱起眉头。
苏洛冷冷地看着天赐,看着他抬起的手悬在空中,久久不能推开那扇门,她走上前去,代替天赐,用力把门推开。
木屋的墙壁上生长着形形色色的花朵,角落叠着几坛酒,屋内充斥着只有女孩才会喜欢的淡雅清香。
但屋里却没有月冕的影子。
只有一个男子坐在桌前,把玩着月冕用过的木杯。
“林逸?”苏洛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怒意,愤声道,“血煞门圣女呢?”
“她走了。”林逸看了看推门而入的两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将手中木杯放下,双手保住后脑勺,躺在椅子上。
“你!”苏洛一滞,银牙咬的咯咯作响,“你答应过我师傅,要留住她的!”
“是的,但我食言了。”林逸又把双脚搭在桌子上,嘴里塞进一根狗尾巴草。
僵立在门外的天赐却忽然舒了一口气,他想见到月冕,想问清楚肥遗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但听到月冕已经离开的消息,他竟有些庆幸。
一直在寻找真相,但真相即将到来的时候,他却没有勇气面对。
他不是一个畏缩的人,但此刻,他就像一只受惊的蜗牛,只敢躲在自己的壳里。
但他可能并不是不敢面对真相,他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
天赐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屋里,在林逸的对面坐下。
“她为什么走?”天赐看着桌上空空的木杯,低声问道。
“她知道苏洛会来杀她,所以她逃走了。”林逸吐出狗尾巴草,淡淡地道。
“是你告诉她的!”苏洛俏脸冰寒,冷冷盯着林逸。
“何需我告诉她?你们盯了她这么久,以为她没有察觉吗?在这场较量中,是你们输了,她马上就会带着人进攻流苏阁,到时候,以朝阳峰为首的流苏阁的大部分人会和她统一战线。朝阳峰要的,是掌门的位置,而血煞门要的,是暮雪的命。”
苏洛忽然沉默,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林逸,思考着他的话。
“你是说,流苏阁的叛乱也是她一手策划的?她在很久以前就发现了暮雪师尊藏身流苏阁,只是一直在酝酿着反击的计划?”
“是这样,她已经将一切准备就绪,只是在等待机会。这次的夏末会武就是她需要的机会。”
“你为什么要放她走?在她和暮雪师尊之间,你选择了她?”
“不,暮雪和血煞门圣女之间的恩怨,我不想管,我只选择流苏阁。”
“选择流苏阁?”
“就算我杀了她,也无法阻止流苏阁的叛乱,更无法阻止血煞门的进攻。我放走她,是为了争取时间。”
林逸忽然跳了起来,负起双手在屋内踱步。走了几圈后,他将目光落在天赐身上,淡淡道:“喂,你就只是听,不想发表一些感言吗?”
天赐依旧在盯着木杯发呆,听到林逸的话,他将木杯抓进手里,低声道:“月冕,不是你们口中那样的人。”
“月冕?那是血煞门圣女的名字?”林逸一笑,道,“看来她和你的关系的确不一般,无论我怎么问,她都不告诉我她叫什么。”
他顿了一顿,忽然又叹一口气,上前拍了拍天赐的肩膀,道:“你没必要自欺欺人,她只是在利用你。将赤触的妖魄封印在你的体内,就是为了让你成为攻打流苏阁的先锋。”
“小河镇的事,是她做的?”天赐抬起眼,冷漠的眼眸中黑雾缭绕。
“这我可不知道,不知道的事不能乱说。”林逸耸了耸肩。
“她和你,和暮雪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天赐看向苏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