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予冉一边吃着“大补”宴,一边整理着今日的所见。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般接近这座城。
今日一上午算是走了小半个城。
这主城并不大,正中是圣上的宫殿。宫殿后便是国师府,其余分成东、西、南三大街,每条主干道之中还有些许岔路。
安予冉可以感受到这座城确实是富饶繁华的。这从各行各业、乃至底层劳作者都能瞧出。他们并不愁吃喝,还有不少闲钱消费。
他们按照姓氏,分布在各行各业,就连厨子也是专门的一个行当,所有的大厨都姓郭。
这种感觉很奇怪,这里就好像一个大型的专业学校。但这个学校里不同专业的所有人,又将此处打造成了一个完成的生活圈。在这圈中的每个人,好像一个个齿轮,毫无质疑,准确无误地运行着,诡异又恰好。
也并不是恰好,想起那一辆辆马车,是因为“不恰好的”,都被清理出去了。
直到刚才辰末提起城外,安予冉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
这样富饶的主城,应当是小部分人的聚集所。它必当有其他城池辅助,它需要有最基础的农耕业和养殖乃至畜牧。
那如果穿越者在城外,又要如何找到。
安予冉又瞥向楼下的歌妓,这里蕴藏着她更无法理解的一件事。
歌妓们衣裙各异,但都是上好的绸缎,露出白皙的脖颈和锁骨。但那里很空旷,少了些点缀。
楼下听曲的小娘子,虽打扮得比歌妓淡雅不少,但装扮亦在模仿歌妓。
可见这里的歌妓地位并不低,甚至还引导着小娘子们的审美。
能来此处的小娘子,应是比城中大多数普通百姓更优越的。至少比起城中今日看见的大部分娘子,她们的妆发整齐不少,发髻上必有一簪或钗。
但这些饰品与衣裙多彩的绸缎相比,就显得大同小异。
一连几个歌妓,发髻后的钗头都是一个模样。是如同波浪般弯卷的线条,看不出是什么。钗头都不曾有玉石镶嵌,就连其他宝石也没有。
安予冉回想起这一路上,大多娘子胭脂水粉一样不落下,但都是不佩戴饰物的,只带上一个木簪子,更没有任何设计。
别提玉石了,那玉石在她们身上并找不着踪迹。
唯有一个郎君,腰间有一枚玉佩,玉佩的款式还是最普通的平安扣。那人看见辰末,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三爷,他进了一家打铁铺,铁铺中的伙计纷纷唤他“金掌柜”。
布装的布料都是极好的,款式色彩都颇为丰富。
胭脂水粉店里也是琳琅满目,五脏俱全。
只有那饰品店不仅数量少还格外乏味,除了金银首饰,就是些普通的木簪。
这发展不均匀的审美,饰品的空缺,还有缺位的玉石,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唉……”安予冉喝下一碗乌鸡汤,安慰自己道,想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她们越缺饰品,我们不就越突出,越好找人吗。
但汤一下肚,安予冉又想起了白乐那张脸。
烦死了。
好在楼下传来熟悉的二十一世纪流行改编歌曲,让安予冉得到了些许宽慰。
安予冉探头看去,不知怎的,孟楚楚的脸色并不好,与上次看起,憔悴了不少。
谁在这鬼地方呆着能好,这么一想,又舒服了些许。
盯着孟楚楚弹完曲,一路上了楼,安予冉目光寸步不离。走到阁外,安予冉留意孟楚楚进了琴音阁,她四下打量一番,没有那青衣。许是在哪个小娘子的琴房中,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捂着肚子走出香雅阁,在小厮面前演了出肚子疼的戏码,朝着廊中而去。
趁着那盯着自己的小厮未注意,赶紧上了楼。
楼上廊中无人行走,只有琴音与谈笑从门内传出。走至琴音阁,安予冉侧耳去听,里面并没有其他人的声音,便悄悄推开了门。
门内的孟楚楚一愣,看见来人是安予冉,立刻上前关好门,抱住了安予冉。
安予冉被孟楚楚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很快只觉肩头一热,孟楚楚的呜咽声也随着楼下的琴音放大。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安予冉担忧道,强行搬正孟楚楚,看着那小脸跟花猫一样,果然古代的化妆品不防水。
孟楚楚抽抽嗒嗒说了半天,安予冉才明白,就是女人之间那点事。
孟楚楚一来抢了太多人风头,加上这个小公主从小骄纵,许是说话直了些,又不会顾及她人的面子,就被断了琴弦,前几日在台上出了丑。
但孟楚楚气得不行,又找不出那琴弦是谁动了手脚。
“她们不就是嫉妒我吗?背后耍阴招!要是在二十一世纪,我爸在我哥哥在,保证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咚——
第十六个被孟楚楚扔在地上撒气的东西。
安予冉有些心疼地上无辜的东西,想说正事儿,又无法把这个祖宗的暴脾气哄好,略有些无奈。
“你这样砸东西,管事的不会责罚你吗?”
听到这,孟楚楚似出了口恶气,得意了起来:“她们不敢,我是花魁,我一个人能顶这百凤阁里一半的人。”
安予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走到孟楚楚面前,拦下了孟楚楚要扔出的第十七个花瓶。左手扼住了孟楚楚的手腕,右手将那花瓶夺下,放回桌上。虽没有孟楚楚高,但男儿装的安予冉还是让孟楚楚感受到一丝压迫,尤其是眼神。
孟楚楚想推开安予冉,但安予冉纹丝不动,依旧盯着孟楚楚红红的眼眶:“梦挽歌是花魁,你不是,你是孟楚楚。”
“予冉姐姐,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就是梦挽歌啊。”那双大眼睛无辜地瞧着安予冉。
安予冉一下有些心软,松开了手,坐在了地上,叹了口气。
“你是梦挽歌,就要接受梦挽歌拥有的一切,更要接受她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中,可能遇见的种种问题,去解决它们,或者去避开它们。而不是用你原来的身份,去衡量现在拥有的一切。”
“可是……”
安予冉没有耐心哄孩子了,她打断了孟楚楚想要反驳的话:“如果你还想做孟楚楚,那就找到回去的办法。所以现在,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