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想必是一年来国师府外最闹热的时刻。
这被众人嘴中叨念的祖氏庆典究竟是什么样，今日安予冉终于看了个清清楚楚。
祖氏庆典开办于国师府外的圣坛处，也就是那高大的人身女尾雕像下。那少女模样，眼角挂着泪滴的雕塑，便是所谓“祖氏”神明的模样。
就连圣上也参与了庆典，只是平常人并瞧不见他的容貌，他被侍卫围挡在中。
对于城中大部分人而言，祖氏庆典类似于“划龙舟”之类的大型看戏活动，并不是每一个人能获得被“神明”钦点的荣耀，各个氏族唯有地位最尊崇者才能有幸与神明近距离接触。
安予冉在人群中打探，寻找着孟楚楚的身影。
庆典尚未开始，但安予冉朝人群前段看去，竟看见一娘子与孟楚楚容貌七八分相似。她站地靠前，身旁女婢撑伞扶手，姿态优雅。单凭这衣着华贵，就知此人身份不凡。
虽不如孟楚楚那般年轻，但轮廓成熟得恰到好处，更有风韵。
“曾一曲惊艳圣上，一跃枝头变凤凰。梦斐殷多年在圣上身旁，却恩宠不减，叫好些小娘子羡慕不已。”
悠悠一段话，声响不大不小，传在安予冉耳畔。
安予冉只觉晦气，今日如此多人，竟然还能与辰末打上照面。打上照面不说，辰末那双毒辣的眼，将她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
“辰府那么大门面，你三爷怎么还不去最前面。”
“这不是瞧见你了。”
辰末一笑，虽被人群挤得脸上有些愠色，但还是折扇优雅地与旁人支开一席空地。
安予冉朝人群中又挤了挤：“既然已经见了，就不送了。”
此处若用走的，确实无路可走，人群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前胸贴后背。安予冉索性退出人群边缘，寻了一处矮屋顶，一跃而上。
但紧跟着，另一抹身影也一随而上。
安予冉目光焦急地看着屋檐下的人群，嘴里没好气道：“你又要干什么。”
辰末顺势一坐：“这一处景致不错。”
安予冉索性不再理辰末。
站在高处，俯瞰全场，终于寻见了孟楚楚的身影。她在人群之中，与百凤楼的莺莺燕燕一齐，但却并未被其他娇柔粉媚压住风头。
孟楚楚的美商是不错的，今日为了搭配那脖颈上湛蓝的玉石，反而在身旁人花枝招展之际，选择了一套糯白长裙，更衬托出那项链的夺目。
霎时，人群安静了片刻，白浔与白乐二人走向祖氏圣坛。白乐跟从于白浔身后，但最终走上巨大的鱼尾，仅有白浔一人。
离得很远，只见一个又一个人走向祖氏圣坛前，依次在白浔说完什么后，虔诚下跪。
每当跪下一人，那祖氏神像的周身便升腾起浓密的白烟，这属实让安予冉吃了一惊。这白烟消散后，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圣坛，便突兀地出现几个箱子。但每一个人在那白雾消散后，面前的箱子数量并不相同。
最多的，便是辰然上前去时，白雾消散后，箱子绕了祖氏神坛外围整整两圈。
安予冉正在想，这白烟消散后，并未见着有人推动箱子，怎会突兀地出现时，那个模样与孟楚楚相似的娘子便走上了圣坛旁，优雅轻盈地跪下。
“她代表梦氏。”身旁人随意地说了句。
安予冉的心思都在这奇怪的盛典上，没心思与其斗嘴：“那箱子里是什么？”
“金子。”辰末一笑，“但这只是一部分，还有其他类别的赏赐在名册中，各个氏族会在庆典后按着人头分配，但凡户籍中有名有姓，一个都不会亏待。”
这么富足，这不是见者有份儿吗，安予冉心道，这不是自己也能拿走一份。
“其他还有什么啊？”
“吃穿用度，什么都可以有。”
“所以祖氏庆典，就是给大家发钱咯，怪不得人人都喜欢。”
辰末折扇掩面，似笑非笑：“总是要付出些什么，才能有所得。下等氏族就供奉多些孩童，亦或者多看看周边，有没有违背戒律之人，一个人头，便是一个功绩。”
想到那日马车上的孩童，安予冉叹了口气：“怎会有将孩童做为供奉的神明……”
这一句发自肺腑之言说到一半，安予冉便住了嘴，想起身旁还有个信徒，一时觉得自己失言。
而辰末脸上霎时闪过一抹异样，只是很快又被淹没在人群的嘈杂中。
安予冉瞧着屋檐下那些人，早已被神明所教化，信仰让他们毫无察觉，自己无异于在杀人。那么小的孩童，即使精心呵护都难免无法生存，更何况被投掷进祖氏的“怀抱”。
安予冉目光落在孟楚楚身上，有几个小娘子前来与她说着什么，这让安予冉一直悬挂的心落了下来。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短暂的放松，第一步总算是走出去了，虽然这简单的一步，就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还险些难产。
“看来祖氏神力不减，这箱子竟平白出现在圣坛上，奇观。”安予冉敷衍补上一句。
辰末收起折扇：“其实这并不难。”
辰末起身，一把拉住安予冉的手腕，两人从屋檐后方而下，拥入人群中。安予冉被拖着走，但辰末手中力道颇大，安予冉并不想在闹市中伤人，但眼瞧着距离孟楚楚与这聚集的人群越来越远，心中有些不悦，挣扎了几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