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儿擦了擦面颊上的泪珠,灵动双眸不解地望着一干退却的下人。无意间瞥到翊辰面色寒冷似桃林苑庭院水瓮中的清冰,她虽不知为何,却不敢抬首看向翊辰。
翊辰冰冷着面容扶她躺下,为她掖好锦被。她浑身虚汗只觉闷热,欲伸出手臂时,翊辰冷声厉色道:“别动!”她立即僵硬住身子,看着翊辰的灵动双眸充斥着惶恐,不敢再随意动弹。
委屈、不安令她灵动双眸噙着眼泪,她直直盯着翊辰。
翊辰心生不忍,低声叹了一口气,起身出了卧房。他面色铁青如寒冰,双手重重握住阁楼栏杆,剑眉紧皱着,不屑道:“凌锡?楚蕙?”随之,他星目一冷,从阁楼跳下,令下属取了一笔钱随行他外出。
翊辰身影隐在艾绿色帷幔后,圆儿转动双眸张望了一番,他脚步极轻,出来进去总是神鬼不知不觉。翊辰方才的厉色与冷漠令她不敢擅自起身,不一会儿,陆续有丫鬟进来伺候在她身侧,她方敢起身动了动僵硬住的身子。
暮色渐起,卧房内烛光昏暗,斜月不明。恍恍惚惚半日,圆儿只觉空梦了洛华,洛华如今是何情形,她半点不得而知。
她斜倚在软木枕上,抿着红莲所喂玉瓷勺中的汤药。待一碗汤药喝完,她犹豫着开了口:“翊辰阁主呢?”洛华的情形,她必须要尽快得知。
红羽不顾红莲的蹙眉,在一侧不满地快声道:“被人毁了颜面,一厢情愿,伤心欲绝,阁主去找耿大夫喝酒了。”
轩窗下,染了烛色的梅花已无了白日里的楚楚动人,反倒添了许多愁怨。圆儿盯看着那玉瓷瓶中渐无了水分的红梅,清秀面容凝重起来。翊辰这份情意,她虽不知真假,却皆要佯装不知。
红莲轻拧了一把红羽的臂弯,冲她蹙眉,红羽噘嘴揉着臂弯,并不觉得说错了话。
圆儿清秀面容病色不减,更添了一份愁意。红莲为她扯了扯锦被,被她手上冰凉惊了一跳,不免越了礼节劝慰道:“圆儿姑娘,我等虽不知圆儿姑娘经受过何事,但我们阁主却是真心待圆儿姑娘的。圆儿姑娘即已来到卞陵,又遇到了我们阁主,那前尘旧事皆应融进卞陵河中寻不回。”
红莲见圆儿面容蹙得愈来愈紧,可已开了口,便把心中的话尽数说了出来。“我们从小与阁主一处长大,知晓他的性子,他虽不是官宦子弟,给不了圆儿姑娘官家的尊耀。但我们麒麟阁也是庆徽、河昌地位颇重的江湖组织,荣华富贵一样都少不了圆儿姑娘。且我们阁主除圆儿姑娘外,定不会再有姬妾,圆儿姑娘何苦要纠缠于官家府邸,受楚蕙公主的刁蛮之气。”
红羽顺着红莲的话道:“阮大司徒的二公子娶不娶楚蕙公主,又岂是圆儿姑娘能左右的。他定是欺骗了姑娘的感情,姑娘又何苦为了这样的人伤了我们阁主的心。除了那些找上门的官家小姐、王府公主,圆儿姑娘可是第一个在桃林苑住的女子,且还把我们阁主赶到了客房。”
屋子里的热气因红莲、红羽的话语渐渐聚在圆儿周身,扼住她的脖颈。她胸中闷热,心中愈加混乱。
她忍着心中疼痛,把软木枕一推,低声道:“我要歇着了,你们退下罢。”她说着翻身躺下,用锦被遮面,不再面对红莲、红羽二人。
红羽气恼着大步出了卧房,红莲把圆儿推下床的软木枕捡起、放好才出了卧房,等候再外的红羽冲她蹙眉冷笑道:“明明也是宫女,怎么就一副生来的主子姿态。若不是阁主,本姑娘才不伺候她呢。如今她伤了阁主的颜面不说,还伤了阁主的心,以后不知又要伤到何种地步呢!”
红莲关上门,竖起指头,嘘她道:“小声点!你还瞧不出来么,阁主已爱上了圆儿姑娘。阁主认定的人如何会轻易改变,以咱们阁主的本事,圆儿姑娘早晚都是咱们的阁主夫人。”
红羽怒气转为笑容,“也是,若她好好待阁主,那我便一心一意的伺候她。”
从丫鬟手中接过灯笼,红莲指头点红羽额头一下,宠溺笑问道:“阁主真去找耿大夫喝酒了?”
红羽挽起红莲的手,随她朝楼梯处走着,俏皮一笑,“耿大夫正等着戏谑阁主呢,阁主怎会自讨没趣。我故意唬圆儿姑娘呢,我也不知晓阁主去了何处。”
……
脚步消弭于长廊上,红莲、红羽二人的话语声也断了,圆儿打开厢房门,独自走了出去。新月弯弯,阁楼飞檐上悬的灯盏银纱昏沉,风消白烛。
寂寞阁楼,深锁暮冬寒气。她倚在廊柱上,望着弯月,心中慢慢思忖着阮凌锡与楚蕙成亲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