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莺时捂着肚子后退。
本来就大着个肚子,还穿着繁复的大摆婚纱,她的行动十分受限。
本来应该是大喜的日子,却如此狼狈,但她已经顾不得自己心爱的婚纱会被糟蹋成什么样了。
她不能出事!
宋莺时冷静了又冷静,对唐一平道:“我不管这里是哪里,也不管你跟商砚深之间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死结,不要牵扯上我!你没看出来吗,我今天结婚了,我跟商砚深没关系了!”
唐一平却显然半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阴恻恻的目光落在宋莺时的肚子上,“哦,是吗?你老公倒是很大度,连别人的野种都肯要。”
宋莺时脸色苍白。
看来唐一平把她的底细都调查清楚了。
“你嘴巴放干净点!”
唐一平却突然爆发,“唐一野欠着我一条人命!不,是三条!”
宋莺时大惊失色,嘴唇抖了抖,“三条……人命?”
唐一平的胡子乱糟糟的,很显然已经很久没好好打理过。
“你不知道吧,林菀在ICU里拖了这么久,还是死了。”
宋莺时听闻这个死讯,内心五味陈杂。
之前林菀生孩子大出血,命悬一线,一直住在ICU里昏迷没有清醒过。
没想到还是去世了。
人死灯灭,宋莺时除了唏嘘,再生不出额外多的情绪。
但唐一平说,商砚深欠他三条人命……还有谁?
唐一平大概是满腔仇恨需要发泄,嘴里激烈的咒骂就没停过。
……林菀的孩子也夭折了?
宋莺时出于对林菀的厌恶,在她生完孩子后并没有关心过她的情况。
但当时听说是个健康的孩子。
怎么会……
唐一平:“肯定是唐一野要我断子绝孙,弄死了我儿子!”
宋莺时:“……”
“林菀是生孩子出意外去世的,这能算到商砚深身上?还有孩子,如果商砚深真的想弄死孩子,为什么要让他生出来再动手,你未免也太偏激了。”
宋莺时不由地替商砚深说句公道话。
“啧啧。”唐一平冷哼,“这不就是唐一野最爱做的事吗?”
不让林菀把孩子生出来,唐一平怎么可能现身?
“想当年……就因为商家只肯认一个孩子,他是不祥化骨龙,压根没机会被认回去。他就能做出残杀手足的事!为了把我吊出来再报复我,弄死个孩子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宋莺时小心地跟他保持着距离。
她察觉到唐一平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对了。
看他如此落魄,又主动入局,宋莺时有一个猜测——商砚深恐怕已经把唐一平赖以生存的地下洗钱山庄给摧毁了。
一个人走投无路,就很容易走极端。
宋莺时抿着唇,“那你应该报警。现在是法治社会,杀人偿命,你让商砚深用命赔你。不该对不相干的无辜之人下手。”
唐一平像是听了什么大笑话,疯狂地癫笑了一阵。
而后才将腰后的刀抽出来,“啪”地甩在桌子上!
“相信条子,不如相信自己的刀!你说得没错,我是要唐一野用命来偿!只可惜那一梭子子弹没有要了他的命,只废了他一条胳膊,还让这条丧家之犬逃回来了!”
宋莺时此时才知道,商砚深手臂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
恐怕最近这次出国,他就是去处理林菀和孩子的事,又跟唐一平起了冲突的。
宋莺时揪着婚纱继续小心地后退,因为紧张而攥得很紧,掌心被钻石硌得生疼,这才勉强保持冷静。
但唐一平的利眼盯死了她,像一条毒蛇,“那我干脆就一锅端,让他一块儿把三条命都清算了!”
宋莺时大骇,“不!你不能这样做!”
唐一平已经听不进去了。
上次他把宋莺时关起来钓商砚深,吃了“心慈手软”的亏,没能要了商砚深的命。
唐一平执念很深,一定要烧死他!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手铐,将宋莺时反拷起来。
这大概是以前唐湘带着唐一平和唐一野两兄弟居住过的地方。
宋莺时听说过,商砚深认祖归宗之前,过的日子很贫苦,几乎就住在贫民区一样的地方。
所以这个屋子就是最常见的民房自建房,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到处积灰。
唐一平将她拷在楼梯扶手上。
说是楼梯,但大概是因为贫穷的缘故,连二楼都没有修,只是一间平房。
这样的房子,说句实话,就算一把火烧了,也造不成多大的损失和社会影响。
宋莺时已经察觉到唐一平志在必得的杀心,整个人被绝望包围。
宋莺时挣扎无果,想要大声反抗,却见唐一平手里拿起那把刀,在她肚子上作势做了几个剖的动作。
宋莺时几乎要背过气去。
腹中的胎儿也感觉到了她的紧张,手打脚踢的在她肚子里翻腾,连肚皮都感觉到阵阵发紧。
“唐、唐一平……”宋莺时的声带因为紧张而沙哑,“别,不要,你要做什么!……你在境内杀人,自己也要偿命的!”
声音发着颤,后心一直在冒冷汗,宋莺时的人生从来没有面临过这样惊险万分的局面。
唐一平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残忍地比划了几下后,他才悠悠道:“放心,我就算要一刀捅死这个小杂种,也一定会当着唐一野的面!”
仿佛是要印证这句话一般,平房的简易大门发出了剧烈的撞击声响。
有人在大力踹门!
宋莺时后背一直,原本惨白的面色稍稍有了一丝振奋。
然而,唐一平压根不按套路出牌。
听到那声响,他直接将兜里的打火机掏出来,点燃了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往地上一扔。
他早就提前布置过,屋子里堆满了各种易燃物。
一个火源下去,“轰”一下,宋莺时脚下一圈就着了起来。
宋莺时尖叫,“唐一平!”
“唐一野!”唐一平的目光却直直地望向被踹开的大门处。
那里有商砚深带着一群保镖冲进来了。
商砚深在看清楚房子里的景象时,瞬间脸色大变,“唐一平!你住手!”
大概从来没人见过商砚深如此失态的模样。
他双臂被保镖拽着,不然这时候已经冲了过来。
唐一平将刀刷地架到宋莺时的脖子上,懒懒命令道:“让你的保镖都退出去。”
商砚深:“你先放开她!”
唐一野一言不发,直接将刀刃往下压。
宋莺时的脖子瞬间出现一条红线。
商砚深粗声吼道:“都出去!”
保镖们压根不敢耽误,也怕闹出人命。
只能计划到外面守着,听到危险再冲进来救人。
里面那个歹人只有一个,商砚深的身手很好,自己都能顶一阵。
然而,唐一平直接喝令,“退出这个街道,去五里外!唐一野,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招。我的人都在外面盯着呢,你要不一个人过来送死。如果你耍花招让保镖暗算我,那我就先送你女人下去。”
商砚深毫不犹豫地照办,对保镖下令,“听他的话。全都走。”
“四少!”
“滚!都滚出去!”商砚深身上的暴戾掩藏不住,“撤走五里外,不许报案。”
他一边说着,一边大步往这边走。
身后的铁门重新被关上,屋子里只剩他们三个人。
火势慢慢变大,宋莺时已经感觉到了空气的灼热,被烟呛得咳了几声。
唐一平施施然收刀,没让她在咳嗽的时候撞上刀刃,直接一下就死了。
那多不好玩。
商砚深一见唐一平收刀,就往前冲了两步,几乎就要踏进火圈。
唐一平:“你再动,我先捅她一刀。”
商砚深刹住脚步,吼道:“你有什么冲我来,放开她!”
“呵。当然是要冲你来的。”唐一平朝桌上示意了一下,“那里有把刀,你不想我捅她,就先捅你自己一刀,让我痛快痛快。”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又把刀朝着宋莺时比划起来。
尤其带着恶趣味朝她肚子的位置作势要捅。
商砚深眼皮一跳,而后毫不犹豫的抓起刀,朝自己胳膊砍了一刀。
血流如注。
宋莺时喉咙一紧,说不出话,眼泪却刷刷地往下流。
唐一平看着商砚深的血,却不满意,“朝肚子捅!你当我跟你玩呢!你把刀拿在手里,是想着当武器呢?插到你自己身上,不许拔出来!”
宋莺时简直要被唐一平的狠辣吓晕过去。
他还要商砚深往血管丰富的动脉捅,一拔刀就会大出血,出人命的地方。
眼看着商砚深往肝肺的位置,毫不犹豫又要下手。
宋莺时失声道:“不要!!!”
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唐一平压根就不想商砚深活着!
商砚深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宋莺时,甚至还能笑一下,温柔道:“别怕。”
说完,他真的一刀插了下去。
大概是疼痛太甚,商砚深站立不稳,单膝跪了下去。
“不!不不……商砚深!商砚深!”宋莺时泪如雨下。
他要死了,他会被唐一平这个疯子弄死。
但商砚深却没有立刻晕过去或者倒下,他竟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透。
他毕竟是血肉之躯,还是养尊处优惯了的,看他状态大概也到了马上要晕过去的强弩之末。
唐一平知道再捅一刀,商砚深就应该差不多了。
但如果他死了再被烧死,唐一平可不会觉得痛快。
“行了,就先这样吧。”
唐一平收了刀,从火圈里踏出来。
只留宋莺时被留在那里。
商砚深看也不看唐一平一眼,抬步就要朝火圈冲去。
“哟,真是感天动地的爱情。唐一野,你真舍得为了这个女人放弃享受了这么多年的优渥生活?”
“少废话。”商砚深到现在还能硬着骨头,不屑道,“就算我死了,你以为自己还能代替我回到商家?痴心妄想!你也只有给我偿命的份!”
商砚深眉目深重,在火光的映衬下几乎要烧起来,“唐一平,那年商家挑中的是我,你想代替我,传播了什么化骨龙的传言,还在我离家前那晚给我下药。怎么,就因为我反击你,把你门锁了,你就真当自己是受害者了?”
宋莺时在泪眼朦胧中,听到商砚深的这番话,连眼泪都忘记掉了。
竟然是这样?
可商砚深从来都没说过!
自从唐一平出现,宋莺时几乎都已经默认了唐一平的说法,说商砚深当年为了荣华富贵,甚至不惜杀害自己的亲哥哥。
可竟然是颠倒过来的。
唐一平没说话,冷冷地瞪着他。
商砚深“呵”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沫,却毫不在乎,“我唯一后悔的,就是那场意外的火不是我放的。但凡是我放的火,我肯定会亲眼看着你烧死再离开,永绝后患!”
至此,兄弟二人彻底拨开面前的迷雾,图穷匕见。
对于唐一平来说,他是长兄,就因为比弟弟平庸,所以失去了认祖归宗的机会。
不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