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岸道:“说下去。”
公蛎一边琢磨一边继续道:“旁边这人,应该是告密者……或者内奸,心里愧疚,所以过来忏悔。那两条蛇么,自然是他养的……”
阿隼打断道:“不对!你看这人泪水滴落,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不是告密者,应该幸存者!”
公蛎不服道:“反正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不是很奇怪吗?”
毕岸道:“你看那两条蛇。”
公蛎道:“两条黄花锦蛇而已,没什么本事。”阿隼眯着眼睛,摇头道:“不对,不是黄花锦。”
公蛎嗤笑道:“你能比我还了解蛇么?”说完顿感失言,讪讪道:“我在郊外生活多年……”
阿隼并未留意公蛎的表情,而是极其认真地道:“这两条蛇身子短,胖,没有鳞片。而且你看,对比旁边那个人,它比寻常的蛇要大很多。”
公蛎抢白道:“画这图的人,肯定是个粗人,哪有那么讲究,说不定鳞片忘了画呢。”
阿隼反驳道:“连那人脸上的泪都没忘,怎么可能忘了画蛇的鳞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辩起来。毕岸道:“将油灯放近一些。”公蛎依言,将油灯推到画轴前面。毕岸用食指挑起一些灯油,在其中一条蛇头上一抹。
蛇头正中,慢慢长出一个角来。公蛎学着毕岸的样子,在另一条蛇头上点了灯油,果然也出现了角。他从未见过如此同类,大感惊喜,道:“这是什么蛇?”
毕岸慢慢道:“蛇婆。”
公蛎仍不明所以。阿隼疑惑道:“真有蛇婆这种东西?”
毕岸点点头。公蛎想起看过的傩戏,恍然大悟道:“戏文里的蛇婆?”
蛇婆是传说中的一种上古生物,“额生角,身无磷”,性情温顺,驯服之后忠心耿耿,可做坐骑,也可看家护院,在傩戏或者古老的舞蹈中时常出现。但在戏里的形象异化严重,除了扮演者服饰上的蛇纹和头上的角,早已不是这种实打实的蛇属样子了。估计不止公蛎,只怕世人都以为蛇婆只是个神话传说,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这张图从内容来看高度写实,断然不会画两条现实不存在的生物在里面。公蛎道:“一个平淡无奇的小裁缝,供奉着这么一张图,是个什么意思?”
阿隼道:“我认为,这幅图画的是他们祖上的故事,至于背后有什么隐情,还得再查一查。”
公蛎嗤道:“废话。”
毕岸道:“你看棺椁的形制和老者的服饰。”
公蛎的目光落在老者身后的一个青年子弟身上,不由心中一动:他站得笔直,上衣下裳,表情严肃,依稀同自己看到的影子人有些相似。但也仅仅是相似而已。
阿隼迟疑道:“玄衣裳,法冠袍服。”公蛎对这些未有研究,只觉得式样简单,庄严肃穆,似乎为秦汉风尚。
毕岸点头道:“不错。”
灯油燃尽,灯头闪了几闪,熄灭了。待阿隼找了蜡烛点燃,画轴上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公蛎摆弄着小灯盏,放在鼻子一顿猛嗅:“去哪里再找些灯油来?这下看不到了。”言下十分惋惜。
毕岸接过,若有所思道:“这些油脂非比寻常,一个做寿衣的裁缝,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公蛎好奇道:“什么东西?”
毕岸道:“这是用赤的油熬制而成。据山海经记载,‘赤,其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鸳鸯,食之不疥’,后世再也没见过,如今人们只当它是传说了。它的油极其难得,作画时,在颜料中加入赤油,颜料干了之后,画面便会隐去。等需要使用时点燃赤灯,画面又会显现出来。古时作战,常用来作为情报手段迷惑敌方。”
公蛎惊愕道:“海里还有这玩意儿?”不禁对大海心生敬畏。
毕岸摆弄着小灯盏,皱眉道:“里面好像注了金属,不过外面的做工着实粗糙了些……”话音未落,忽听外头有人哭泣。三人出来一看,一个婆子搀扶着个年轻妇人,哭着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