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扫灵最让人难以忍受住悲伤情绪的环节,就是还要一边看着棺椁里躺着的先人的面庞,一边绕棺材,走上七七四十九圈了,从开始绕圈,祁萤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他缓缓的围着棺椁,看着这老太太安详的面容,所有的千头万绪都齐齐涌现出来,让他几乎,背着情绪打倒了,一开始,还只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渐渐随着外面,大家哭泣的声音越来越重,他也实在忍不住了。
从最开始,走上四五步,叫一声姥姥到最后,已经是,步履艰辛,往前走一步,都是锥心之痛。
周靖始终扶着他,不敢松开手,毕竟,这个环节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一旦他情绪过大,有什么意外的话,也随时好有人帮一把。
祁萤已经感受不到外界任何的情绪,铺天盖地的哭泣和悲伤情绪里,他只能一遍又一遍,控制不住自己,去回想和老太太所有的点点滴滴,而这些点点滴滴,都建立在老太太已经死去这一前提上,就更让他,几近疯狂。
手里拿着,沾了桔叶水扫帚,一点一点,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扫过棺椁的表面。
每扫过一点,他都在想,是不是这样姥姥,就会把这世上曾经发生的一切忘掉一些,没扫一点都要这样想,马上就剩最后一圈的时候,他一把扔下了扫把,猛的跪在了棺椁之前,双手死死地把住了棺木。
眼泪根本不受控制,随着鼻涕一起流到了他的嘴里,下巴上,脖子里,冰冷的咸的,眼球疼的似乎要炸裂,他低着头头顶重重的磕在棺木上,边磕边放肆大哭:“姥姥!姥!你这就去找姥爷了,可我舍不得你啊,舍不得你!我不要姥姥你也忘了我,你别忘了我,姥姥,姥!”
周靖边哭边死命的把他往一边拉,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祁萤额头上就红肿了好大一块,皮肤死死的抠住棺木的角,说啥不肯松手:“别让我走,求你,求你了,让我陪她,让我陪她,别让我一个人啊!”
毫无形象可言,祁萤爆哭的像个傻子,他声嘶力竭,他哽咽抽搐,他这一刻才被迫接受了那躺在里面的人,真的要离开他了。
哭的耳朵里嗡嗡响,鼻子完全不通气,可他还在死命的抠住棺木的沿,不肯撒手,周靖只能倔强的咬着嘴唇,一边默默的掉眼泪一边残忍的忽略他那因为用力过猛已经开始渗血的指甲跟青白里透紫的手指尖,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硬生生掰开,她不能用法术,祁萤需要发泄,他需要渠道把他已经整个笼罩住全部世界的悲伤发泄出来,否则,他会崩溃的。
外面的人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不由分说把哭的随时会背过气的祁萤给架出来,老知客,沧桑而不容置疑的指挥几个年轻人:“时辰到,封棺。”
悠扬而意味深长的几个字久久不散,祁萤看着那棺盖一点点的压死了棺木,看着棺材铺的老掌柜拿着寸长的铆钉,泛着淡淡光泽的锤子,没有一丝波澜的一锤一锤砸下去,棺材钉笔直而有韵律的被一颗一颗钉进去,他突然就不想挣扎了,什么都不想做。
胸口有口气压着,压的他觉得自己心脏肺,包括肋骨都疼,甚至压到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的精神,都在一瞬间,咔嚓一下断裂了。
随着老掌柜最后一锤,最后一颗钉子,微微露出来,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身体,猛的一下全部,没入了棺木之中。
老知客高亢而洪亮的说到:“主家磕头。”
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麻木而机械,他被人扶着,跪在灵堂之前,随着老知客一声声的指挥,所有的人,都在一叩首,再叩首,不知道自己磕了几个头,也不知道自己,行了多少礼,往后这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麻木的。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刚刚那一瞬间,堵在了自己的胸腹之间,上不来下不去,堵得他喘气都费力,每一下都牵动着他,有一种想要放弃的冲动。
等到这一切繁文缛节都做得差不多后,大家七手八脚的,才想着再把他扶起来时,祁萤踉跄了几步,就觉得肚子里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已经到了他的嗓子,看着周靖,担心自己的目光,他想安慰,可一开口哇的一声,一大口血就喷了出来,随后祁萤两眼一抹黑,倒了下去。
这可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不知道是谁,当先喊了一句:“可不得了了,这小掌柜急火攻心,吐血了,怕是也要,”
“怕个屁,再多说一句,小心老娘拔你舌头,你自己家,别说,老人没了,就算是丢了银子少个狗,你还得急火攻心一下,这么大的事儿还不让人郁结一下吗?吐出来不就好了吗,再胡说八道,你给我想好了!”
周靖平时在外面还得装出三分人要来,所以几乎是不发火的,毕竟也没有什么事儿,可眼下,这一看要乱套的时候,他这一嗓子,那绝对是镇的住场子的,不枉身份还是,怎么说,至少把刚刚那个毛毛躁躁,张嘴就要吐出不好,听话的人直接吓得后半句,打了个嗝,又咽回去了。
这些事祁萤不知道,他昏迷之中,晃晃悠悠的,仿佛自己一路,都在往小时候走,别人的梦都是往前坐,而他调过去了,从现在往过去走,这场梦做得真好,他压根舍不得醒过来,就算梦里清楚自己已经是,在做梦,可是他不舍得醒过来,毕竟,在梦里,老两口都在他身边欢声笑语,这才像个家。
直到梦到,不知道为什么,老太太,仿佛在屋里干什么,他在门外笑呵呵的,等着的时候,老太太一些门帘走了出来,忽然问他:“小萤啊,可别毛手毛脚的,你还记得,姥姥嘱咐你啥了吗?可别让姥姥担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