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儿当年偷妖刀的时候只有二十岁,现在他已经三十九岁。
岁月待他不薄,这个年纪,他还有着迷人的笑脸、挺直的腰背、清澈的眼睛。
看着他的眼睛,很难有人相信他是个小偷,还是个神偷。
偷东西不是为了恩怨,也不是为了钱财,更不是为了名声,只是因为兴趣。
他是个大户人家的儿子,本应该继承家业,延续家族,但他却因为这个兴趣当上了神偷。
这二十年来,他只有一次失手,就是被现在的妻子偷了心。
不过他很开心,因为妻子给他生了个可爱粉嫩的儿子。
今天是他金盆洗手的日子,在这之前,他还完了所有的江湖债。
过了今天,他就不是江湖人。
来祝贺他的都是江湖上的好友,平安镖局的萧瀚山也不远万里的赶来,他们二十年前就已经认识,当年的弟子,现在已成掌门。
褪去了年轻时的张狂,现在已经是个稳重的中年男人。
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
流星儿看着面前金盆里的水,笑道。
“今后我这双手,只抱妻儿——我不再是神偷流星儿,而是一个普通的丈夫、父亲。”
众人看着他,眼神中带着羡慕和祝福,从江湖全身而退还能有娇妻贵子,流星儿实在是个聪明人、幸运儿。
流星儿当然也这么想,他正要把手放进盆里,忽然听见了几声拨浪鼓的声音。
“咚、咚、咚、咚……”
四个大汉正抬着一顶软轿而来,每个人都看出他们的轻功一流,内力深厚。
这四个大汉穿的长得一样,穿得也一样,佩的刀也一样;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的看着前方,好像前方就算是万丈悬崖,只要轿上的人不喊停,他们就不会停。
软轿上的人是明月,蓝衫蓝裙,头戴一顶黑色的帷帽,把整张脸都遮的严严实实,白皙的手像是上好的瓷器,正拿着一个红色的小拨浪鼓轻轻的晃着,每晃一下,鼓两边的瓷珠就会击打鼓面上画的那个小孩子。
“咚、咚、咚……”
流星儿是个神偷,眼力过人,脸已煞白。
这个拨浪鼓,是他儿子的,随手不离,那鼓上的胖孩子是还他亲手画的。
但这个姑娘,他却从来没有见过。
今天是他金盆洗手的日子,谨慎起见,他把妻儿藏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他示意心腹,快去看看夫人孩子。
软轿进了院子,明月轻叹了一声说道。
“你真不会挑日子,今天好是好,却不是洗手的好日子。”
她的声音带着沙哑,像是被万道轻纱阻隔。
流星儿心往下一沉,脸上却笑着。
“那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呢?”
“剁手的好日子。”
“剁谁的手?”
“你的。”
这个姑娘行事诡异嚣张,众人早已用眼神相互询问过了,得到的回答都是摇头。
江湖上不是没有女人,但这种到男人堆里挑衅的女人,目前只有这一个。
她穿着上好的绸缎,戴着最贵的帷帽,坐着小叶紫檀木的软轿,用的奴仆是身怀武功的四胞胎。
这个世上,四匹一模一样的宝马好找,但四个长得一模一样,武功高强还愿意为女人抬轿的男人不好找。
这四个大汉,衣帽靴子都要比普通的富家公子高出得多。
置办这些,至少要万金,尤其那小叶紫檀最是难得。
江湖上有这种手笔的家族就那么几个,但绝对没有要剁人手的女儿。
流星儿的心腹已经回来,他的妻儿确实已经不见,被绑着的下人说是一个蓝色衣衫的女人带走了他们。
就是面前的这个女人。
流星儿又急又气,今天金盆洗手,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么个麻烦。
“我的妻儿现在哪里?”
明月冷冷一笑。
“你剁了手,他们自然就会回来。”
她的语气非常傲慢,完全没有把流星儿放在眼里。
“你要是怕疼,可以用你儿子的手来换。”
众人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既震惊又有点不可思议。
流星儿咬着牙,在金盆洗手前,他用了三年时间还完了江湖债,今天江湖也给他面子,让他退出;眼前这个女人不但在今天当众逼他剁手,还掳走了他的妻儿,然后还堂而皇之、坐着一顶软轿就来了。
他们总感觉这个女人是在胡闹,但流星儿的紧张又不是装出来的。
有个年轻人忍不住,上前一步,高声喊道。
“你是何人,敢在这里胡闹?也太不把江湖放眼里了,一个女人家就该有女人的样子……”
明月冷笑着打断。
“我不是不把江湖放在眼里,而是我根本看不见,我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