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书房出来,两人并肩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朱红宫墙高耸,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压抑。
裴离沉默地走了一段,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前几日,裴聿深夜来过我府上。”
裴九肆脚步未停,目视前方,同样语气平淡,“哦?所为何事?”
“无非是些挑拨离间的陈词滥调。”
裴离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说什么你比我差远了,可惜我如今消沉之类的话。蹩脚得很。”
出乎裴离意料的是,裴九肆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难得的、近乎调侃的意味。
裴九肆侧过头,看了裴离一眼,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他倒是煞费苦心。只不过,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难道还用得着他来挑拨吗?”
这话说得极其直白,裴离突然也笑了。
是啊,他们之间,是你死我活的政敌,是隔着母辈恩怨、隔着储位之争的兄弟,那份疏离和戒备是刻在骨子里的,确实无需外人再来挑拨。
裴离显然没料到裴九肆会如此回应,不由得愣了一瞬。
“确实。”裴离淡淡应道,语气里也少了几分惯有的冰冷,“多此一举。”
兄弟二人之间,出现了一种极其古怪却又微妙的氛围。
没有剑拔弩张,没有虚与委蛇,反而是一种基于彼此心知肚明的、近乎坦诚的冷漠。
这种冷漠,在此刻,竟比任何虚伪的热络都让人感到一丝诡异的轻松?
他们继续并肩走着,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光洁的石板路上。
“万寿节事务繁杂,尤其是皇宫保卫和人员核查,”裴九肆再度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若有需要,可随时调阅京卫的档案,或找我麾下负责京城防务的将领协助。非常时期,安全第一。”
裴离脚步微顿,看了裴九肆一眼,眼神复杂。他点了点头,“嗯,皇兄放心,我一定不会怕麻烦你的。”
虽然没有过多的言语,但一种基于共同利益和某种难以言说的、对潜在危险的共识,似乎在两人之间悄然达成。
宫道的尽头就在前方,两人即将分道扬镳。
“走了。”裴九肆淡淡说了一句,便要转向通往宫外的另一条路。
“皇兄。”裴离忽然叫住他。
裴九肆没回头,脚步放缓了几分。
裴离看着他的背影,声音不高,却实实在在的透着关心。
“万事小心。有些人,不会安分。”
裴九肆这才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片刻后,颔首,“你也是。”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
裴离站在原地,看着裴九肆远去的背影,目光幽深难测。
主动让出万寿节主办权,或许仍是一次试探,试探他是否真的安于现状。
但似乎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正在慢慢的消失。
自那天之后,万寿节的筹备在裴离的主持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他将全部精力投入其中,事无巨细,亲自过问,从节目编排、席面布置到宫里的巡查,无一疏漏。
连宫里的老人都在皇上面前夸赞他,似乎真的沉静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