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记大厦,顶层。
梁文辉办公室的烟灰缸,满了。
他捻灭第三根烟,看着桌上那份财务报表。
数字,红得刺眼。
“辉哥。”
财务主管站在门口,脸色跟报表上的赤字一样难看。
“这是这个月的停泊费和维护费账单。”
“一共十五艘超级油轮VLCC。”
梁文辉没有接那张纸。
“我知道。”
他的声音有点哑。
“每天一睁眼,烧掉的钱,够在半山买一套豪宅。”
“这些船,就这么在新加坡和鹿特丹的港口里停着,什么都不干。”
财务主管低下头。
“外面都在说我们和记现金流出了问题,山哥在跟美国人那场豪赌里,看着赢了,其实输了底裤。”
梁文辉抬眼看他。
“谁说的?”
“银行的人,还有一些航运公司的同行。”
梁文辉拿起那份报表,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让他们说。”
“出去做事。”
财务主管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办公室只剩下梁文辉一个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中环的车水马龙。
钱建华教授那边,半导体项目每天都在吞钱,那是无底洞。
可那是有产出的,他看得见,摸得着。
那十五艘停在港口生锈的铁疙瘩,算什么?
他面前还有一份报告。
是大卫·陈从纽约传真过来的原油期货持仓清单。
梁文辉的手指,点在财务报表的最
公司账户里,几乎所有的流动资金,都被抽空了。
全部,砸进了纽约原油期货市场。
而且,是开了最高倍数的杠杆。
这意味着,只要原油价格,往陈山判断的相反方向,波动超过百分之三。
整个和记,连同华商联合银行在内,建立起来的一切,都会在瞬间,被强制平仓,灰飞烟灭。
梁文辉拿起桌上的电话。
“接山哥办公室。”
电话很快接通。
“山哥,是我,文辉。”
“上来。”
陈山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梁文辉推门进来,把手里的文件,拍在陈山面前的红木大班台上。
“你看看。”
陈山放下剪刀,拿起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没有看那份文件。
“什么事,这么大火气。”
“火气?”
梁文辉指着那份文件。
“这是和记现在全部的身家性命!”
“船,停一天,就要烧掉一栋楼的钱。”
“期货那边,大卫·陈说,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保证金了。”
陈山没有看报告,他用小铲子,把新的营养土,一点一点,填进花盆的缝隙。
“我知道。”
“山哥,我不是质疑你。”
梁文辉深吸一口气。
“我只是觉得,这个赌局太大了。”
“我们把所有的身家,都押在了一个点上。”
“连一张底牌,都没给自己留。”
他看着陈山。
“只要我们平掉一半的期货仓位,把船租出去一半,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哪怕油价不涨,我们也能撑下去。”
“进可攻,退可守。”
陈山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用毛巾擦干净手,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热气。
“文辉。”
“山哥。”
“做生意,有时候,是退无可退的。”
陈山放下茶杯。
“你让大卫·陈,继续买。”
梁文辉的瞳孔,猛地收缩。
“山哥,我们没钱了!”
“让华商联合银行,做内部拆借。”
陈山站起来,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