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一拳砸在办公桌的桌角,厚实的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妈的,这活干得憋屈!”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里全是血丝。
“让一个老英雄背黑锅,我们当刽子手,这叫什么事!”
梁文辉站在一旁,脸色发白,他看着烟灰缸里那撮已经凉透的纸灰,感觉喉咙发紧。
“山哥,夏老那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陈山坐在椅子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是她选的路。”
他拿起桌上那份巡逻记录,是王虎刚刚放下的。
“我们能做的,就是把这条路,给她铺平了。”
王虎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怎么铺?”
陈山的手指,点在巡逻记录上一个名字后面。
那个名字属于哈里斯派来“协助”安保的一个CIA探员。
“阿虎,哈里斯的人,还在研发中心外面?”
王虎点头。
“跟苍蝇一样,二十四小时盯着。连送饭的餐车都要翻三遍。”
陈山把那份记录扔回桌上。
“他不是在盯我们。”
王虎和梁文辉同时看向他。
“他是在盯苏联人。”
陈山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
“这是好事。”
“说明我们的‘保安队长’,很尽职。”
“你的人手不够,就让哈里斯的人帮你一起盯。”
“你去告诉他,最近研发中心周围,总有些鬼鬼祟祟的东欧面孔在晃悠。”
“你怀疑是克格勃的人想搞破坏。”
陈山放下茶杯,看着梁文辉。
“文辉。”
“在。”
“你安排一下,找个澳门的渠道。”
梁文辉愣了一下。
“澳门?”
“找一个信得过的人。”
“然后呢?”
陈山看着梁文辉的眼睛。
“找几个人陪他喝酒,让他吹牛。”
“说内地最近不稳,有个搞什么‘计算机’的老女人,动了心思,想往外跑。”
王虎愣住了。
就这么简单?
梁文辉却瞬间明白了。
信息越是模糊,越是从不靠谱的渠道传出来,就越像真的。
CIA在香港有无数的线人,这种混杂在垃圾信息里的只言片语,才是他们最看重的东西。
“消息里,要带上几个词。”
陈山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
“北方,女的,年纪大,国宝。”
“其他的,让他自由发挥,说的越离谱越好。”
梁文辉点头。
“我明白,山哥。”
“包装成一个赌徒的胡话,混在几百条假消息里,让CIA自己去捞。”
陈山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
……
三天后。
澳门,一家破旧的麻将馆里。
一个满身酒气,输红了眼的男人,正抓着一个放数佬的衣领,大声嚷嚷。
“再借我一万!”
“我告诉你个天大的秘密!保证你听了不亏!”
“北方!有个国宝要跑路!搞电脑的!比他妈黄金还值钱!”
放数佬一脚把他踹开。
“滚!我看你是输疯了!”
角落里,一个正在吃云吞面的男人,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起身离开了麻将馆。
当天晚上,这则消息就混在一大堆杂乱无章的黑市情报里,摆上了几个情报贩子的案头。
“来源:烂赌鬼阿强,葡京输了三十万后的胡话。”
“可信度:低。”
......
两天后。
和记大厦顶楼。
王虎推开门,快步走了进来。
“山哥,鱼咬钩了。”
他的脸上带着一股压不住的兴奋。
“昨天晚上开始,湾仔和尖沙咀好几家酒吧,突然多了很多生面孔的鬼佬。”
“我的人查了,都是哈里斯手下行动组的人。”
“他们正在到处找那些情报贩子,见一个问一个。”
“开的价码很高,指名要所有关于‘北方’、‘科学家’的消息。”
梁文辉正在旁边整理文件,他抬起头。
“这么快?”
“CIA在香港的网,比雷洛的警察网还密。”
陈山正在看一份华商联合银行的财务报表,头也没抬。
“只有CIA?”
“不止。”
王虎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我的人说,克格勃的人也动了。”
“一个叫伊万诺夫的苏联佬,是克格勃在香港的头,昨天晚上亲自去见了‘百事通’老金。”
“还有日本人。”
王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
“日本领事馆的一个二等秘书,叫什么小野的,也在托人打听。”
“现在香港的情报黑市,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一个赌鬼的胡话,把美苏日三家的特务,全都炸出来了。”
梁文辉倒吸一口凉气。
他预料到会有反应,但没想到反应这么大,这么快。
这已经不是暗流涌动了。
这是风暴前的宁静。
“他们这是怕自己捡不到,也怕被别人捡了去。”
梁文辉看着陈山,声音有些发紧。
“山哥,夏老这条消息的分量,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重。”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有这么一件‘国宝’可能要‘流失’。”
“谁能拿到手,不仅是技术上的胜利,更是意识形态上的巨大胜利。”
陈山放下手里的报表。
“这正是我们想要的。”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我是陈山。”
“让大卫·陈在纽约办一件事。”
“让他找个可靠的媒体朋友,在报纸的角落里,发一篇不起眼的评论文章。”
电话那头的人在飞快记录。
“文章内容,就写‘华夏近期可能会出现高级别人才流失’。”
“措辞要委婉,要像学术分析,不要像新闻报道。”
“不用提任何具体的人和事,只要把这个概念,抛出去就行。”
“让他把这篇文章,想办法送到几个国会议员的办公桌上。”
他转过身,看着梁文辉。
“告诉内地,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梁文辉的身体绷紧了。
“是。”
……
第二天。
北京,某个不对外开放的招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