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特区,宾夕法尼亚大道1600号。
白宫西翼的战情室。
没有窗户的房间里,长条会议桌旁坐满了人。他们是这个国家权力金字塔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斯考克罗夫特、国防部副部长克莱门茨、财政部长西蒙,以及中情局局长科尔比。
桌子中央,孤零零地放着两份文件。
一份是陈山发来的《关于日本三菱集团恶意收购美国国防核心企业的紧急备忘录》。
另一份,是中情局刚刚送来的,标着“绝密(TOpSeCret)”字样的红色文件夹。
“先生们。”
斯考克罗夫特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沉闷。
“总统要在三十分钟后看到我们的结论。”
“关于三菱收购GCA的案子,我们必须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
财政部长西蒙皱着眉头,手里转着一支钢笔。
“从纯商业角度来看,这笔交易无可挑剔。溢价百分之四十,全现金支付,GCA的股东们很高兴,华尔街也很高兴。”
“如果我们强行干预,会被指责为破坏自由市场原则。这对我们的国际信誉是个打击。”
“自由市场?”
坐在对面的克莱门茨冷笑一声,猛地合上面前的文件夹,发出一声巨响。
“当苏联人的核潜艇开到我们家门口的时候,你跟他们去谈自由市场吗?”
他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GCA生产的光刻机,是我们下一代导弹制导芯片的唯一来源!”
“现在,日本人要把它买走,还要把产能优先供给他们自己的公司?”
“如果明天太平洋上打起来了,我的导弹需要芯片,我是不是还得先给东京打个报告,求他们批给我几台机器?”
西蒙的脸色变了变。
“将军,你这是在做有罪推定。日本是我们的盟友……”
“盟友?”
一直沉默不语的中情局局长科尔比突然开口了。
他伸手打开那份红色的绝密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扔到桌子中央。
照片上,是一艘停靠在越南海防港的货轮。货轮的侧面,印着三菱商事的标志。正在吊装的货物箱上,隐约可见俄文标识。
“这是上个月,我们的卫星拍到的。”
科尔比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像一颗炸弹在会议室里炸开。
“三菱的一家子公司,一直在通过第三国,向北越和苏联提供‘非军事用途’的重型机械设备。”
“当然,他们可以说这是正常的商业往来。”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突然不惜代价要控制我们的光刻机企业……”
科尔比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座的所有人。
“我们有理由怀疑,这背后的动机,并不单纯。”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如果说刚才克莱门茨的话只是基于军人的直觉,那么科尔比扔出来的这份情报,就是实锤。
在这个冷战最寒冷的年代,任何与苏联扯上关系的行为,都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斯考克罗夫特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陈山赢了。
那个香港人,极其精准地抓住了华盛顿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我想,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斯考克罗夫特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拨通了总统办公室。
“总统先生。”
“战情室建议,立即启动《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
“以‘危害国家安全’为由,无限期冻结三菱对GCA的收购案。”
……
四十八小时后。
华盛顿,宪法大道,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CFIUS)听证大厅。
这里正在进行一场不对外公开的闭门听证会。
三菱方面的代表,一位头发花白的副社长,此刻正满头大汗地站在发言席上。他不停地用手帕擦着额头,声音发抖。
“委员先生们,这……这是一个误会!”
“我们与苏联方面的贸易,完全是民用级别的!是合法的!我们绝对没有……”
“够了!”
坐在委员席正中央的财政部副部长,冷冷地打断了他。
“副社长先生,我们今天坐在这里,不是来听你解释那些复杂的转口贸易流程的。”
他举起手里的一份文件。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你们收购GCA的资金中,有至少三笔,来自几个背景不明的离岸账户。”
“而这些账户,曾经在过去五年里,频繁与莫斯科人民银行有过资金往来。”
副社长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当然是欲加之罪。那几个账户,是三菱为了避税设立的,跟苏联人八竿子打不着。
但在国家机器面前,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华盛顿需要它们是“通苏”的脏钱。
“鉴于此。”
副部长一锤定音。
“委员会一致决定,否决三菱集团对GCA的收购申请。”
“并建议司法部,对三菱集团在美国的所有业务,进行全面的国家安全审查。”
……
旧金山,圣弗朗西斯科湾区。
和记临时办公楼。
“耶——!”
王虎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兴奋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他手里抓着刚收到的传真,用力挥舞着。
“否了!真的否了!”
“那帮日本矮子灰溜溜地滚蛋了!”
梁文辉也长出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GCA的董事会刚发来急电,说收购案被迫终止,他们现在面临巨大的财务危机,希望我们可以尽快支付之前订单的尾款,帮他们渡过难关。”
陈山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繁忙的港口。
加州的阳光很刺眼,照在他的脸上,却照不透他眼底的深沉。
“支付尾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