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须发花白,身着甲胄的老将,走到他的身边,眼中满是痛心与不忍。
他叫陈远,是窦建德最早起兵时便跟随他的老人。
也是这偌大王宫之中,最后还愿意留在他身边的人。
“你也走吧。”
窦建德没有看他,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
“带着你的亲卫们,逃命去吧。趁着李岩的大军还没合围,或许还来得及。”
陈远“扑通”一声,单膝跪地,虎目含泪。
“陛下!末将不走!末将的命是您给的!就算是死,末将也要死在您的身前!”
“死?”
窦建德自嘲地笑了一声,他缓缓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下王座,环视着这座金碧辉煌宫殿。
宫女太监们卷着金银细软,四散奔逃。
“是啊,该死了。”
他走到大殿中央,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
“寡人起于草莽,纵横河北十余载,也曾有过君临天下的梦想!”
“岂能像个囚犯一样,被那李岩儿捆去长安,任由李渊那老匹夫羞辱!”
他猛地回头,对着陈远下达了自己最后的命令。
“陈远!”
“末将在!”
“传朕旨意!将殿内所有龙椅、书案、屏风,都给朕堆到这里来!”
“再去把国库里的那些绫罗绸缎,把寡人这些年收藏的所有竹简书画,都给朕搬来!”
陈远心中一惊,瞬间明白了窦建德想要做什么。
“陛下,您这是……”
“朕要自焚殉国!”
窦建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亢奋。
“朕要让这大夏王宫,为我窦氏的王图霸业,做最后的陪葬!!”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最后的疯狂。
“点火!朕命令你,立刻点火!”
“陛下!万万不可啊!”
陈远涕泪横流,死死抱住窦建德的腿。
“陛下,您若就此赴死,固然保全了您的英雄气节!可您想过没有,这满城的百姓,他们何其无辜啊!”
“百姓?”窦建德的身体僵住了。
“是啊!是百姓!”
陈远抬起头,声泪俱下地劝谏道。
“李岩的大军,最迟今夜便会兵临城下!您若在这宫中自焚,消息传出,洺州城必然群龙无首,陷入大乱!那些逃兵悍匪,必然会趁机作乱,烧杀抢掠!届时,李岩大军再以雷霆之势破城,为了平息乱局,必然会行杀伐之事!”
“到那时,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这满城的百姓,都将因为您的死,而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难道,这便是陛下您想看到的结局吗?!”
陈远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柄重锤敲在窦建德的心上。
他脸上的疯狂之色,渐渐褪去,剩下了无尽的痛苦与挣扎。
“那……那你,寡人该怎么办?”
“难道,真要寡人开城投降,向那个黄口儿磕头求饶吗?寡人……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