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极致的死寂。
当那柄贯穿天地的金色巨剑消失之后,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雨化田和他身后那十二个几乎吓破了胆的西厂档头,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幅如同神魔灭世般的景象。
天牢,没了。
那座号称用陨铁和黑石铸就,坚不可摧,囚禁了前朝无数王侯将相、江湖巨擘的死亡囚笼,此刻,被硬生生地从中间劈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
裂谷从第九层的入口,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将整座天牢一分为二。
光滑如镜的切面,甚至还残留着淡淡的金色光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帝王威压。
至于古三通……
他原本站立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剩下。
连一丝血肉,一根骨头,都找不到。
就仿佛,他这个人,连同他那号称“金刚不坏”的神话,都被那一剑,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蒸发得干干净净。
“咕咚。”
一名西厂档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响。
他想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已经打了结,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身边的同伴,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的人,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裤裆里一片湿热。
有的人,则浑身筛糠般地抖个不停,牙齿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角色,手上的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们见识过最残酷的刑罚,也执行过最血腥的屠杀。他们以为,自己早就对死亡麻木了。
可直到今天,直到他们亲眼目睹了这神迹般的一剑,他们才明白,自己之前所谓的狠辣和杀戮,在这真正的,绝对的力量面前,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微不足道。
那不是凡人的力量。
那是,神的力量!
雨化田的脸色,比他身上那身白色的蟒袍还要苍白。
他捂着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看着那道巨大的裂谷,看着那光滑的切面,眼中,除了震惊,更多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陛下的了解,已经足够深刻。
他知道陛下心机深沉,知道陛下手段狠辣,甚至也隐约猜到,陛下可能藏着一些武功底子。
但他做梦也想不到,陛下的武功,竟然已经达到了这种匪夷所思,近乎神魔的境界!
天子剑法……
一剑,斩杀二十年前的天下第一高手古三通。
一剑,劈开固若金汤的天牢。
这是何等霸道?何等威势?
他回想起刚才,自己竟然还妄图与古三通交手,甚至还想着,能在他手下走上几招。
现在想来,自己简直就是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妄图去撼动一头远古巨龙。
古三通一拳就能把自己打得吐血,而陛下,却能一剑秒杀古三通。
那自己……在陛
雨化田不敢再想下去。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第一次,对自己所效忠的这位年轻帝王,产生了一种近乎敬畏神明般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贾诩在几名锦衣卫的护卫下,匆匆赶到。
当他看到眼前这片废墟时,即便是他这位算无遗策的毒士,也瞬间愣在了原地,眼中写满了震撼。
“这……这是……”贾诩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陛下。”雨化田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嘶哑地道,“陛下,亲手,解决了古三通。”
贾诩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向那个站在裂谷边缘,负手而立的黑色龙袍身影,心中掀起的波澜,比雨化田,只多不少。
他知道陛下强,但他也不知道,陛下竟然强到了这个地步!
这已经超出了“武功”的范畴。
这是仙术!是神通!
难怪……难怪陛下从登基以来,就一直有恃无恐。
难怪他敢清洗朝堂,敢屠戮江湖,敢把铁胆神侯朱无视玩弄于股掌之间。
因为,他握在手里的,根本不是什么阴谋诡计,不是什么权谋心术。
而是足以碾压一切的,绝对的,力量!
拥有这样的力量,还需要跟谁讲道理?还需要跟谁玩心计?
不服?
一剑斩了便是。
贾诩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庆幸,自己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臣服。
朱栢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他的心中,不像雨化田和贾诩那样波澜壮阔。
只有一丝淡淡的,意犹未尽。
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
“还是太弱了。”
他心里想着。
他指的,是古三通。
本以为这个二十年前的不败顽童,能逼自己多出几招。
没想到,连自己七成功力的天子剑,都接不住。
真是,扫兴。
更让他烦躁的是,为了解决这个麻烦,他不得不提前暴露了自己的部分实力。
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本想将这张最大的底牌,留到最后,留给那些真正的大鱼。
比如,北方的蒙古,海上的倭寇,甚至是……那些隐藏在历史长河中,自以为能掌控王朝更迭的,所谓“千年世家”。
现在,底牌掀开了一角,虽然能震慑住眼前这些宵,但也必然会引起那些老狐狸的警觉。
“麻烦。”
朱栢心里冷哼一声。
他不喜欢麻烦。
他喜欢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不过,算了。
暴露了就暴露了吧。
反正,大局已定。
一个古三通,一个朱棣,两个的变数,已经被自己亲手抹平。
从今天起,这天下,再也没有任何人和事,能脱离他的掌控。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这个已经变成废墟的地方。
英雄宴,还在等着他。
那才是他为这个旧时代,准备的,最后的,也是最盛大的,一场葬礼。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如同闷雷般的声响,忽然从那道深不见底的裂谷最深处,传了出来。
整个废墟,都跟着,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朱栢的脚步,停住了。
雨化田和贾诩的脸色,也瞬间一变。
“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片黑暗的,深渊。
“轰隆隆……”
晃动,越来越剧烈。
仿佛在那裂谷的最深处,有一头沉睡了千年的远古凶兽,正在缓缓苏醒。
无数的碎石和尘土,从裂谷两侧的崖上,簌簌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废墟中,显得格外刺耳。
“戒备!”
雨化田厉喝一声,仅剩的几名西厂档头和周围的锦衣卫,立刻拔出绣春刀,结成阵势,将朱栢和贾诩,牢牢地护在了中间。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和凝重。
他们死死地盯着那片不断传来异响的黑暗,手心里,全是冷汗。
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剑,已经彻底摧毁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他们实在无法想象,还有什么东西,能在那种攻击下,存活下来。
朱栢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也同样望向了裂谷深处,闪烁着一丝探究和……不悦。
“不可能。”
他在心里对自己。
“那一剑,蕴含着大明朝的龙气和国运,是纯粹的规则之力,专门斩杀一切敢于挑衅皇权的存在。”
“别是一个区区的古三通,就算是真正的陆地神仙,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的神识,如同潮水般,向着裂谷下方蔓延而去。
然而,当他的神识,触碰到那片区域时,却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了暴虐和毁灭气息的墙,被硬生生地反弹了回来。
“嗯?”
朱栢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惊讶。
竟然有力量,能够隔绝他的神识探查?
这股力量……很陌生。
既不是古三通那至刚至阳的金刚不坏真气,也不是普通武者的内力。
它更像是……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恶念的集合体。
充满了仇恨,疯狂,和毁灭一切的欲望。
就在这时。
“轰!”
一声巨响!
一块足有磨盘大的,原本属于天牢第八层的地板,猛地从裂谷深处,被人用蛮力,扔了出来!
那块巨石,带着呼啸的恶风,像一颗炮弹一样,砸向了朱栢所在的位置。
“保护陛下!”
雨化田脸色大变,想也不想,就纵身而起,手中的弯刀,化作一道银光,迎向了那块巨石。
“铛!”
刀石相交,火星四溅。
雨化田只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从刀身传来。
他那把西厂用百炼精钢打造的宝刀,竟然,被硬生生地,砸弯了!
“噗!”
他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不知死活。
而那块巨石,只是微微一顿,便继续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向朱栢。
朱栢的眼中,寒光一闪。
他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只是轻轻地,抬起了右手,伸出了一根手指。
然后,对着那块呼啸而来的巨石,凌空一点。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波纹,从他的指尖,荡漾开来。
下一秒。
那块重达千斤的巨石,在距离他身体还有三尺远的地方,突然,停住了。
然后,在一片死寂之中,无声无息地,化为了,漫天的齑粉。
整个过程,轻描淡写,就好像,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贾诩和他身后的那些锦衣卫,看着这一幕,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神。
他们的陛下,是真正的,神。
然而,朱栢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定着裂谷的深处。
因为,他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