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日头斜斜探进卧房,在沈月疏紧蹙的眉宇间投下一片晃动的光斑,连漂浮的尘絮都仿佛被她周身那股焦灼的气息搅得纷乱不安。
用过早膳,从沙便将沈月疏与青桔接回了卓府。
府中一切如常,静得只闻风吹落叶,可这份过分的平静之下,分明能嗅到山雨欲来的压抑。
她分明感到暗流在平静的表象下涌动,却无力窥破那深处究竟藏着什么。
她抬眼望向窗外,天际已染上暮色。
好在,鹤卿应当快回府了。
只要他回来,一切总会真相大白。
卓鹤卿今日特意早早散值。
只因左云峰方才串岗时提及,静慈庵昨日出了人命案子——
一年轻男子从山顶坠至山腰树林,初步勘验,却不像自缢或意外。
想到母亲与月疏尚在庵中,他心下难安,当即决意今日便去将二人接回。
不料刚出大理寺,从流便迎上来禀报,老夫人与夫人早已回府。
母亲还特意嘱咐,让他回府后即刻去竹园,有要事相商。
从流话至嘴边,几度迟疑,终是低声补了一句:
“大人,老夫人那儿……似乎正对夫人生着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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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地压进厅堂,将紫檀木的幽光与人的呼吸一同凝滞在昏暗中。
卓老夫人遣退所有下人,将在静慈庵所见原原本本道来。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扎进卓鹤卿耳中。
“母亲定是弄错了!”
卓鹤卿猛地打断,声音因激动而发颤,“那人怎会是月疏?”
方才那番话像惊雷炸响,震得他脑中嗡嗡作响——
这绝不可能是真的。
“怎会认错?陈嬷嬷也瞧得真切。那身段、模样、声音,与沈月疏别无二致。”
卓老夫人语气一顿,将那枚月牙玉坠重重拍在案上,
“这些都能错认,难道这贴身之物也是假的不成?”
她看着儿子失魂的模样,心知他情根深种,不撞南墙绝不会回头。
既然如此,不如让他撞个明白,知道疼了自然就会回头。
卓鹤卿盯着那枚再熟悉不过的玉坠,指尖发凉——
这确实是月疏的贴身之物。
可其中必定有误会。
“鹤卿,”卓老夫人语气转沉,
“我原以为月疏是个百里挑一的大家闺秀,万没想到她竟荒唐至此。既如此,趁着尚无子嗣牵连,不如——”
她深吸一口气,“你们和离吧。也算是给她留份体面。”
她此生最恨背叛。
当年鹤卿父亲负她,为了卓家清誉,她忍了十几年。
如今沈月疏重蹈覆辙,她绝不再忍。
她的鹤卿,更不该忍。
“母亲不必再言!”卓鹤卿霍然起身,衣袖带翻案上茶盏,
“和离之事,永莫再提!”
木门在他身后发出巨响。
暮色彻底吞没了他的背影。
怎么会是月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