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传来一阵突兀的动静。
那不是以往那种轻微的、难以分辨的蠕动。
这是一种清晰的,带着力量的顶撞,隔着肚皮,一下,又一下。
苏芜的呼吸停顿了。
她放下手中的水杯,将手掌轻轻覆盖在那个凸起的位置。
又一下。
掌心感受到了明确的回应。
这个小生命,在用自己的方式,向她证明着存在。顽强,有力。
这段时间所有的不安、猜忌、疲惫,都在这一刻被某种更原始的情感冲散。
她不是孤身一人在面对那张看不见的网。
她有同伴。
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要为这个孩子画点什么。
苏芜走到书桌前,从一沓全新的画纸里抽出一张。她没有用电脑,而是拿起了铅笔。笔尖在纸上摩挲的触感,让她觉得安宁。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腹中那一下又一下的律动。
脑海中浮现的,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也不是平静的摇篮。
是一片灰色的,翻涌着波涛的海。
风暴正在酝酿,天空被乌云压得很低。
一只海燕,正张开翅膀,迎着风暴飞行。它的姿态并不优美,甚至有些狼狈,羽毛被狂风吹得凌乱,但它的翅膀却坚定地划破气流。
苏芜睁开眼,开始落笔。
铅笔的线条勾勒出海浪的轮廓,再描绘出海燕的身形。
她画得很投入,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那些盘踞在心头的疑问。整个世界,只剩下她、腹中的孩子,和纸上那只不肯屈服的海燕。
画完最后一笔,她长出了一口气。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林梦打来的。
“大作家,忙什么呢?”
“没忙,在画画。”苏芜看着桌上的画,自己先笑了。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只接商业约稿吗?怎么有闲情逸致自己画着玩了?”
“画给我孩子的第一幅画。”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然后是林梦拔高的声音:“真的?快,视频,让我看看!”
苏芜切换到视频通话,将镜头对准了桌上的画。
“海燕?穿越风暴的海燕?”林梦看清了内容,“我还以为你会画点婴儿床、小奶瓶之类的。”
“我觉得这个更适合他。”苏芜说。
“他?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直觉。”
“行吧,你直觉一向准。”林梦看着画面里的画,“这小家伙,在你肚子里就得跟着你经历大风大浪的,确实是个坚强的宝宝。我看,小名就叫‘小海燕’吧,怎么样?”
“小海燕……”苏芜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她觉得很好。
“好,就叫小海燕。”她笑着点头,眼中是许久未见的、纯粹的亮光。
“这就对了嘛,笑一笑。”林梦在视频那头说,“官司赢了,书拿回来了,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也被清干净了,你就安安心心当地主婆,等着我干儿子出生。”
苏芜的笑意淡了一点。
“林梦,你觉得……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这么好吗?”
林梦在那头沉默了片刻。
“你指那个谢律师?”
“嗯。”
“怎么了?他又找你了?”
“我找他了。”苏芜把昨天那通电话的内容,简单复述了一遍。
“朋友的嘱托?”林梦的反应比苏芜还大,“这什么年代的烂俗借口?他当你在看八点档偶像剧吗?”
“我也觉得很荒谬。”
“等一下。”林梦抓住了重点,“他说,帮你处理网上那些麻烦,是他朋友做的?”
“对。”
“那个能量不小啊。”林梦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一晚上把全网黑帖删干净,还精准封号。这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得有专门的人,专门的渠道。苏芜,你这个谢律师,绝对不是什么‘专打离婚官司’的。”
这和苏芜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为什么要伪装?”
“这问题问得好。”林梦说,“一个有这种能量的人,为什么要装成一个普通律师来接近你?图你什么?图你刚离婚,还怀着孕,兜比脸还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