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战三年,但总有摩擦的可悲的地方。
瞎了眼的男人穿着破破烂烂的冬衣,靠在发黑腐朽的沙发上,他看向窗的方向,却注定看不到光。
无论我问什么,他只说:
“我或许有过一段不错的时光。”
委托人是他的妻子,金发圆润的女人面含悲意,她找到了我,请求我净化丈夫的罪恶,得到神明的原谅。
因为她爱他。
“他有什么罪呢?”我问,表情玩味。
她赞叹我的悲天悯人,低声诺诺:
“他失去了注视神明的双目,丢失了顽强不屈的精神。疲惫与压抑是他精神中的魔鬼,他的罪孽已经由行为渗透至灵魂。这就是他的罪。”
“他做了什么呢?这不足以定他的罪。”我继续问。
“他心存死意,试图绝食。”她落下泪来。
“那可真是罪孽深重啊。”
她目送我走入他们的家。
尘埃像浮于空中虫豸,光是呼吸都令人窒息。男人似乎早就被告知了我的来意,他微微抬起头,苍白的唇瓣因为过分干燥而渗出血丝。
他竟然笑了起来。
“我或许有过一段不错的时光。”
墙上挂着的照片上,是穿着反叛军制服的男人。反叛军不信神教,但他却与一个神教徒喜结连理。
“你的妻子很爱你。”我意有所指,男人没有做出什么表情,厌倦的垂下头。
“若不试图赴死,她会照顾你直到你死去。”
我假惺惺宽慰道。
他再次笑了起来,但这次的笑,居然带了些许粘稠的爱意。
他说:
“我或许……”
他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头。
“有过……”
空洞的双目看向我的方向,他不知道我是谁,他只是确信真正的神的信徒,会制止他的自杀行为
他说:
“……不错的时光……”
砰!
枪管微微发热,持枪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女人从门外踉跄走入,看到了男人的尸体。
她如此快乐,我看到她脸上挂着美丽的笑容。
那是纯粹的祝福与爱意的笑。
面对丈夫的尸体,她向神明行礼,她向我道谢:
“感谢您,他终于被神明原谅,终于可以得以赎罪。”
女人的唇亲吻了尸体的额头的血,那血染红了苍白的唇,她的眼中,是灼热的爱意。
“我爱他,我不能让他犯下自杀之罪。”
只需要一条属于神教的白袍,就能看到不同的属于狂信徒的血色人生。
我不太关注他们都在想什么,但大概是要记录下来的缘故,我问她。
“他在节省粮食,让你渡过饥荒,你知道的吧?”
她愣了愣,悲伤而甜蜜的扯开沾血的唇:
“当然,神的子民拥有自由与永恒的爱。”
……
真是崇高的爱。
是个不好笑的笑话。
多年前67区被记录在册子上的幸福婚姻,如今碎裂成神像下的一地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