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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诸子003(1 / 2)

李巨,曾祖父虢王凤,高祖之第十四子也。凤孙邕,嗣虢王,巨即邕之第二子也。刚锐果决,颇涉猎书史,好属文。开元中为嗣虢王。天宝五载,出为西河太守。皇太子杜良娣之妹婿柳勣陷诏狱,巨母扶余氏,吉温嫡母之妹也,温为京兆士曹,推勣之党,以徐征等往来巨家,资给之,由是坐贬义阳郡司马。六载,御史中丞杨慎矜为李林甫、王鉷构陷得罪,其党史敬忠亦伏法。以巨与敬忠相识,坐解官,于南宾郡安置。又起为夷陵郡太守。及禄山陷东京,玄宗方择将帅,张垍言巨善骑射,有谋略,玄宗追至京师。杨国忠素与巨相识,忌之,谓人曰:

“如此小儿,岂得令见人主!”经月余日不得见。玄宗使中官召入奏事,玄宗大悦,遂令中官刘奉庭宣敕令宰相与巨语,几亭午,方出。国忠颇怠,对奉庭谓巨曰:“比来人多口打贼,公不尔乎?”巨曰:“不知若个军将能与相公手打贼乎?”

寻授陈留谯郡太守、摄御史大夫、河南节度使。翌日,巨称官衔奉谢,玄宗惊曰:

“何得令摄?”即日诏兼御史大夫。巨奏曰:“方今艰难,恐为贼所诈,如忽召臣,不知何以取信?”玄宗劈木契分授之,遂以臣兼统岭南节度使何履光、黔中节度使赵国珍、南阳节度使鲁炅,先领三节度事。有诏贬炅为果毅,以颍川太守来瑱兼御史中丞代之。巨奏曰:“若炅能存孤城,其功足以补过,则何以处之?”

玄宗曰:“卿随宜处置之。”巨至内乡,趣南阳,贼将毕思琛闻之,解围走。巨趣何履光、赵国珍同至南阳,宣敕贬炅,削其章服,令随军效力。至日晚,以恩命令炅复位。

至德二年,为太子少傅。十月,收西京,为留守、兼御史大夫。三年夏四月,加太子少师、兼河南尹,充东京留守,判尚书省事,充东畿采访等使。于城市桥梁税出入车牛等钱以供国用,颇有干没,士庶怨讟。后与妃张氏不睦,张氏即皇后从父妹也。宗正卿李遵构之,发其所犯赃贿,贬为遂州刺史。属剑南东川节度兵马使、梓州刺史段子璋反,以众袭节度使李奂于绵州,路经遂州,巨苍黄修属郡礼迎之,为子璋所杀。

子则之,以宗室历官,好学,年五十余,每执经诣太学听受。嗣曹王皋自荆南来朝,称荐之,贞元二年,自睦王府长史迁左金吾卫大将军,以从父甥窦申追游无闲亲累,贬昭州司马。

史臣曰:暠孝友清慎,居官有称;齐物贞廉整肃,复节制权谋;国贞清白守法,皆神通之曾玄,宗室之翘楚。锜之为逆,不累其亲,前人之积德彰矣,当朝之用法明矣。然暠发人阴私,齐物积财兴议,国贞急于操下,皆尺之短也。麟修整,峘循良,匪躬立事,始终无玷者,皆宗室之英也。岘之刚正才略,有足可称。初为国忠所憎,终沮朝恩之势。处群邪之内,坚独正之心,是不吐也;活东都之命,是不茹也。庶几乎仲山甫之道焉!巨以刚锐果决,亦可嘉焉,终以赃贿贪残,良可痛也。

赞曰:宗室贤良,枝叶茂盛。最尤者谁?岘独守正。

旧唐书

○苗晋卿裴冕裴遵庆(子向向子寅寅子枢)

苗晋卿,上党壶关人。世以儒素称。祖夔,高道不仕,追赠礼部尚书。父殆庶,官至绛州龙门县丞,早卒,以晋卿赠太子少保。

晋卿幼好学,善属文,进士擢第。初授怀州修武县尉,历奉先县尉,坐累贬徐州司户参军。秩满随调,判入高等,授万年县尉。迁侍御史,历度支、兵、吏部三员外郎。开元二十三年,迁吏部郎中。二十四年,与吏部郎中孙逖并拜中书舍人。二十七年,以本官权知吏部选事。晋卿性谦柔,选人有诉讼索好官者,虽至数千言,或声色甚厉者,晋卿必含容之,略无愠色。二十九年,拜吏部侍郎。

前后典选五年,政既宽弛,胥吏多因缘为奸,贿赂大行。时天下承平,每年赴选常万余人。李林甫为尚书,专任庙堂,铨事唯委晋卿及同列侍郎宋遥主之。选人既多,每年兼命他官有识者同考定书判,务求其实。天宝二年春,御史中丞张倚男奭参选,晋卿与遥以倚初承恩,欲悦附之,考选人判等凡六十四人,分甲乙丙科,奭在其首。众知奭不读书,论议纷然。有苏孝愠者,尝为范阳蓟令,事安禄山,具其事告之。禄山恩宠特异,谒见不常,因而奏之。玄宗大集登科人,御花萼楼亲试,登第者十无一二;而奭手持试纸,竟日不下一字,时谓之“曳白”。

上怒,晋卿贬为安康郡太守,遥为武当郡太守,张倚为淮阳太守。敕曰:“门庭之间,不能训子;选调之际,仍以托人。”时士子皆以为戏笑。

天宝三载闰二月,转魏郡太守,充河北采访处置使,居职三年,政化洽闻。

会入计,因上表请归乡里。既至壶关,望县门而步。小吏进曰:“太守位高德重,不宜自轻。”晋卿曰:“《礼》:‘下公门,式路马。’况父母之邦,所宜尊敬。

汝何言哉!”大会乡党,欢饮累日而去。又俸钱三万为乡学本,以教授子弟。寻改河东太守、河东采访使,入为尚书、东京留守,征为宪部尚书。属禄山叛逆,杨国忠以晋卿有时望,将抑之,乃奏云:“宜以大臣镇东道。”遂出为陕州刺史、陕虢两州防御使。及入对,固辞老病,由是忤旨,改宪部尚书致仕。及朝廷失守,衣冠流离道路,多为逆党所胁,自陈希烈、张均已下数十人尽赴洛阳,晋卿潜遁山谷,南投金州。会肃宗至凤翔,手诏追晋卿赴行在,即日拜为左相,军国大务悉以咨之。既收两京,以功封韩国公,食实封五百户,改为侍中。后以贼寇渐除,屡乞骸骨,优诏许之,罢知政事,为太子太傅。明年,帝思旧臣,复拜为侍中。

晋卿宽厚廉谨,为政举大纲,不问小过,所到有惠化。魏人思之,为立碑颂德。及秉钧衡,小心畏慎,未尝忤人意。性聪敏,达练事体,百司文簿,经目必晓,而修身守位,以智自全,议者比汉之胡广。

玄宗崩,肃宗诏晋卿摄冢宰。上表固辞曰:“臣闻古者殷高宗在谅闇之中,百官听于冢宰,更无事迹,但存文字。且一时之事,礼不相沿。今残寇犹虞,日殷万务,皆缘兵马屯守讨袭,善算良谋,立胜擒敌。陛下若行古之道,居丧不言,苍生何依,百事皆废。伏读国家起居注,亦于礼部检见旧敕,恭惟太宗、高宗、大行皇帝在位之日,皆有国哀,视事不辍,以为君临天下,难徇常情。今遗诏有处分,皇帝宜三日而听政。陛下遵太宗故事,则无冢宰;遵大行皇帝遗诏,便合听朝。万姓颙颙,不胜大愿。伏惟陛下知理国之重,顺人心之切,以义断恩,从宜无改。今朝臣一命已上,皆言臣心昏貌朽,加以疾病,事有急速,断在须臾,凡圣不同,岂合受诏。陛下发哀已五日矣,愿准遗诏听政,则四夷万国,无任悲幸。”肃宗时疾弥留,览表殒绝,乃许。

数日,肃宗晏驾,代宗践祚,又诏晋卿摄冢宰。晋卿上表恳辞曰:“臣以昔者天子居丧之时,百官听于冢宰者,盖君幼小,御极事殷,情理当然。沿革不一,今古异同,而周武、汉文,合于通变,垂范作则,可举而行。又士或墨縗,时遇金革,岂非衔恤,谓义在断恩。且百善之至,无加于孝也,其有容瘁心绝,指景悼生,此匹夫守节之常情,殊王者嗣续之大计。昨二十日,陛下于大行皇帝柩前即位,是承先帝遗顾之言,亦前代不易之典。则知所略不为害,所存是适权,防威灭端,所利者大。陛下因心纯至,天地明察。伏以报劬劳之恩,申罔极之思,终身之痛,岂计朝夕!但以一日之内,万务在中,须达宸聪,始成国政。百僚万姓及僧道耆寿等,相顾聚言,以臣老且无能,愚岂测圣,况久无居摄,臣不敢奉诏。特乞陛下遵遗命,三日而政。臣博听众情,不胜恳愿,伏望割痛抑哀,则天下悲幸。”上号泣从之。时晋卿年已衰暮,又患两足,上特许肩舆至中书,入阁不趋,累日一视事。历三朝,皆以谨密见称。

广德初,吐蕃寇长安。晋卿时病卧于私第,蕃闻之,舆入逼胁,晋卿闭口不言,贼不敢害。及上自陕至,册为太保,罢知政事,又诏以太保致仕。永泰元年四月薨。辍朝三日,令京兆少尹一员护丧事,缘葬诸物并官给,赙绢布五百段、米粟五百石。太常议谥曰“懿献”。初,晋卿东都留守,引用大理评事元载为推官。至是载为中书侍郎、平章事,怀旧恩,讽有司改谥曰文贞。大历七年,令配享肃宗庙庭。

裴冕,河东人也,为河东冠族。天宝初,以门荫再迁渭南县尉,以吏道闻。

御史中丞王鉷充京畿采访使,表为判官。迁监察御史,历殿中侍御史。冕虽无学术,守职通明,果于临事,鉷甚委之。及鉷得罪伏法,时宰臣李林甫方窃权柄,人咸惧之,鉷宾佐数百,不敢窥鉷门。冕独收鉷尸,亲自护丧,瘗于近郊,冕自是知名。河西节度使哥舒翰表为行军司马,累迁员外郎中。

玄宗幸蜀,至益昌郡,遥诏太子充天下兵马元帅,以冕为御史中丞兼左庶子,为之副。是时,冕为河西行军司马,授御史中丞,诏赴朝廷。遇太子于平凉,具陈事势,劝之朔方,亟入灵武。冕与杜鸿渐、崔漪等劝进曰:“主上厌勤大位,南幸蜀川,宗社神器,须有所归,天意人事,不可固违。若逡巡退让,失亿兆心,则大事去矣!臣等犹知之,况贤智乎!”太子曰:“南平寇逆,奉迎銮舆,退居储贰,侍膳左右,岂不乐哉!公等何言之过也?”冕与杜鸿渐又进曰:“殿下藉累圣之资,有天下之表。元贞万国,二十余年,殷忧启圣,正在今日。所从殿下六军将士,皆关辅百姓,日夜思归。大军一散,不可复集,不如因而抚之以从众,臣等敢以死请。”凡劝进五上,乃依。肃宗即位,以定策功,迁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倚以为政。

冕性忠勤,悉心奉公,稍得人心。然不识大体,以聚人曰财,乃下令卖官鬻爵,度尼僧道士,以储积为务。人不愿者,科令就之,其价益贱,事转为弊。肃宗移幸凤翔,罢冕知政事,迁右仆射。两京平,以功封冀国公,食实封五百户。

寻加御史大夫、成都尹,充剑南西川节度使。又入为右仆射。永泰元年,与裴遵庆等并集贤待制。代宗求旧,拜冕兼御史大夫,充护山陵使。冕以幸臣李辅国权盛,将附之,乃表辅国亲昵术士中书舍人刘烜充山陵使判官。烜坐法,冕坐贬施州刺史。数月,移澧州刺史,复征为左仆射。元载秉政。载为新平县尉,王鉷辟在巡内,冕常引之,载颇德冕。会宰臣杜鸿渐卒,载遂举冕代之。冕时已衰瘵,载以其顺己,引为同列。受命之际,蹈舞绝倒,载趋而扶起,代为谢词。冕兼掌兵权留守之任,俸钱每月二千余贯。性本侈靡,好尚车服及营珍馔,名马在枥,直数百金者常十数。每会宾友,滋味品数,坐客有昧于名者。自创巾子,其状新奇,市肆因而效之,呼为“仆射样”。初代鸿渐,小吏以俸钱文簿白之,冕顾子弟,喜见于色,其嗜利若此。拜职未盈月,卒,大历四年十二月也。上悼之,辍朝三日,赠太尉,赙制五百匹、粟五百石。

裴遵庆,绛州闻喜人也。代袭冠冕,为河东著族。遵庆志气深厚,机鉴敏达,自幼强学,博涉载籍,谨身晦迹,不干当世之务。以门荫累授潞府司法参军,时年已老,未为人所知。随调吏部,授大理寺丞,剖断刑狱,举正纲条,理行始著。

迁司门员外、吏部员外郎,专判南曹。天宝中,海内无事,九流辐辏会府,每岁吏部选人,动盈万数。遵庆敏识强记,精核文簿,详而不滞,时称吏事第一,由是大知名。

天宝末,杨国忠当国,出不附己者例为外官,遵庆亦出为郡守。肃宗即位,征拜给事中、尚书右丞、吏部侍郎。恭俭克己,迟重谨密,颇有时望。上元中,萧华辅政,素知遵庆,每奏见,累称之,迁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广德初,仆固怀恩阻兵汾上,指中官为词,上以遵庆忠纯,特遣往汾州宣慰怀恩。遵庆既见怀恩,具陈朝旨,怀恩引过听命,将随遵庆朝谒,为副将范志诚以邪说惑之,怀恩遂以惧死为词。会蕃寇陷京师,乘舆幸陕,遵庆自汾州奔赴行在。及乘舆还京,以遵庆为太子少傅。永泰元年,与裴冕等并于集贤院待制,罢知政事。

寻改吏部尚书、右仆射,复知选事。时选人天兴县尉陈琯于铨庭言词不逊,凌突无礼,代宗诏付遵庆于省门鞭三十,贬为吉州员外司户参军。遵庆敦守儒行,老而弥谨。尝为风狂族侄挝登闻鼓告以不顺,上知遵度,不省,其见信如此。大历十年十月薨于位,年九十余。

遵庆初登省郎,尝著《王政记》,述今古礼体,识者览之,知有公辅之量。

子向,字傃仁,少以门荫历官至太子司议郎。建中初,李纾为同州刺史,奏向为从事。朱泚反,李怀光又叛河中,使其将赵贵先筑垒于同州,纾来奔奉天,向领州务。贵先因胁县尉林宝役徒板筑,不及期,将斩之,吏人百姓奔窜。向即诣贵先军垒,以逆顺之理责之,贵先感悟,遂来降,故同州不陷。向由是知名。

累为京兆府户曹,转栎阳、渭南县令,奏课皆第一,朝廷亟闻其理行,擢为户部员外郎。

德宗季年,天下方镇副亻卒多自选于朝,防一日有变,遂就而授之节制。向已选为太原少尹,德宗召见喻旨,寻用为行军司马、兼御史中丞,改汾州刺史,转郑州。又复为太原少尹,兼河东节度副使。改晋州刺史,充本州防御使,迁虢州刺史。入为京兆少尹,拜同州刺史,充本州防御使。入为大理寺卿,出迁陕虢都防御、观察使。三岁,拜左散骑常侍,自常侍复为大理。

向本以名相子,以学行自饬,谨守其门风。历官仁智推爱,利及于人。至是,以年过致政,朝廷优异,乃以吏部尚书致仕于新昌里第。内外支属百余人,向所得俸禄,必同其费,及领外任,亦挈而随之。有孤茕疾苦不能自恤,向尤周给,至今称其孝睦焉。大和四年九月卒,年八十。赠太子少保。

子寅,登进士第,累官至御史大夫卒。

子枢,字纪圣,咸通十二年登进士第。宰相杜审权出镇河中,辟为从事,得秘书省校书郎,再迁蓝田尉。直弘文馆。大学士王铎深知之,铎罢相失职,枢亦久之不调。从僖宗幸蜀,中丞李焕奏为殿中侍御史,迁起居郎。中和初,王铎复见用,以旧恩徙为郑滑掌书记、检校司封郎中,赐金紫,入朝历兵、吏二员外郎。

龙纪初,擢拜给事中,改京兆尹。宰相孔纬尤深奖遇。大顺中,纬以用兵无功贬官,枢坐累为右庶子,寻出为歙州刺史。乾宁初,入为右散骑常侍,从昭宗幸华州,为汴州宣谕使。

初,枢自歙州罢郡归朝,路经大梁,时朱全忠兵威已振,枢以兄事之,全忠由是重之。及枢传诏,全忠皆禀朝旨,献奉相继,昭宗甚悦,迁兵部侍郎。时崔胤专政,亦倚全忠,二人因是相结,改枢吏部侍郎。未几,换户部侍郎、同平章事。其年冬,昭宗幸华州,崔胤贬官,枢亦为工部尚书。天子自岐下还宫,以枢检校右仆射、同平章事,出为广南节度使。制出,朱全忠保荐之,言枢有经世才,不可弃之岭表,寻复拜门下侍郎,监修国史,累兼吏部尚书,判度支。崔胤诛,以全忠素厚,相位如故。从昭宗迁洛阳,驻跸陕州,进右仆射、弘文馆大学士、太清宫使,充诸道盐铁转运使。

哀帝初嗣位,柳璨用事,全忠尝奏用牙将张廷范为太常卿,诸相议,枢曰:

“廷范勋臣,幸有方镇节钺之命,何藉乐卿?恐非元帅梁王之旨。”乃持之不下。

俄而全忠闻枢言,谓宾佐曰:“吾常以裴十四器识真纯,不入浮薄之伍,观此议论,本态露矣。”切齿含怒。柳璨闻全忠言,寻希旨罢枢相位,和陵祔享,拜尚书左仆射。五月,责授朝散大夫、登州刺史,寻再贬泷州司户。六月十一日,行及滑州,全忠遣人杀之于白马驿,投尸于河,时年六十五。

史臣曰:晋卿谨身莅事,足为纯臣,避寇全忠,固彰大节。然博达精审,岂不知宽猛之道哉!奉林甫之旨,顺胥吏之意,悦附张倚,欺罔时君。生为重臣,谄林甫之势也;殁改美谥,引元载之恩焉。或言晋卿不为巧宦者,诚不信也。冕力赞中兴,名居大位,奉公抱义,可以致身;卖官度僧,是何为政?及其老也,贪冒尤深。遵庆学术贞明,为国忠所出;恭俭谨密,遇萧华素知。位重行纯,老而弥笃,彼二公固有惭德。向克荷堂构,不坠门风。枢因盗而振,盗憎而亡,宜哉!君子守道远刑,盖虑此也。

赞曰:奥矣晋卿,贪哉裴冕。遵庆父子,及之者鲜。

旧唐书

○鲁炅裴茙来瑱周智光

鲁炅,范阳人也。身长七尺余,涉猎书史。天宝六年,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引为别奏。颜真卿为监察御史,使至陇右,翰尝设宴,真卿谓翰曰:“中丞自郎将授将军,便登节制,后生可畏,得无人乎?”炅时立在阶下,翰指炅曰:“此人后当为节度使矣。”后以陇右破吐蕃跳**功,累授右领军大将军同正员,赐紫金鱼袋。

禄山之乱,选任将帅。十五载正月,拜炅上洛太守,未行,迁南阳太守、本郡守捉,仍充防御使。寻兼御史大夫,充南阳节度使,以岭南、黔中、山南东道子弟五万人屯叶县北,滍水之南,筑栅,四面掘壕以自固。至五月,贼将武令珣、毕思琛等来击之,众欲出战,炅不许。贼于营西顺风烧烟,营内坐立不得,横门扇及木争出,贼矢集如雨,炅与中使薛道等挺身遁走,余众尽没。岭南节度使何履光、黔中节度使赵国珍、襄阳太守徐浩未至,裨将岭南、黔中、荆襄子弟半在军,多怀金银为资粮,军资器械尽弃于路如山积。至是贼徒不胜其富。炅收合残卒,保南阳郡,为贼所围。寻而潼关失守,贼使哥舒翰招之,不从。又使伪将豫州刺史武令珣等攻之,累月不能克。武令珣死,又令田承嗣攻之。颍川太守来瑱、襄阳太守魏仲犀合势救之。犀使弟孟驯为将,领兵至明府桥,望贼而走,众遂大败。炅城中食尽,煮牛皮筋角而食之,米斗至四五十千,有价无米,鼠一头至四百文,饿死者相枕藉。肃宗使中官将军曹日昇来宣慰,路绝不得入。日昇请单骑入致命,仲犀曰:“不可,贼若擒吾敕使,我亦何安!”颜真卿适自河北次于襄阳,谓仲犀曰:“曹使既果决,不顾万死之地,何得沮之!纵为贼所获,是亡一使者;敬得入城,则万人之心固矣。公何爱焉?”中官冯廷环曰:“将军必能入,我请以两骑助之。”日昇又自有傔骑数人,仲犀又以数骑共十人同行。

贼徒望见,知其骁锐,不敢逼。日昇既入城,炅众初以为望绝,忽有使来宣命,皆踊跃一心。日昇以其十人至襄阳取粮,贼虽追之,不敢击,遂以一千人取音声路运粮而入,贼亦不能遏,又得相持数月。

炅在围中一年,救兵不至,昼夜苦战,人相食。至德二年五月十五日,率众持满传矢突围而出南阳,投襄阳。田承嗣来追,苦战二日,杀贼甚众。贼又知其决死,遂不敢逼,朝廷因除御史大夫、襄阳节度使。时贼志欲南侵江、汉,赖炅奋命扼其冲要,南夏所以保全。十月,王师收两京,承嗣、令珣等奔于河北。南阳遭大乱之后,距邓州二百里,人烟断绝,遗骸委积于墙堑间。

十二月,策勋行赏。诏曰:“特进、太仆卿、南阳郡守、兼御史大夫、权知襄阳节度事、上柱国、金乡县公鲁炅,蕴是韬略,副兹节制,竭节保邦,悉心陷敌。表之旗帜,分以土田。可开府仪同三司、兼御史大夫,封岐国公,食实封二百户,兼京兆尹。”

乾元元年,兼郑州刺史,充郑、陈、颍、亳等州节度使。上元二年,为淮西襄阳节度使、邓州刺史。十月,与朔方节度使司徒郭子仪、河东节度使太尉李光弼等九节度同围安庆绪于相州。炅领淮西、襄阳节度行营步卒万人、马军三百,以李抱玉为兵马使,炅分界知东面之北。二年六月六日,贼将史思明自范阳来救,战于安阳河北,王师不利,炅中流矢奔退。时诸节度以回纥战败,因而退散,尽弃军粮器械,所过虏掠,炅兵士剽夺尤甚,人因惊怨。五日,至新郑县,闻郭子仪已整众屯谷水,李光弼还太原,炅忧惧,仰药而卒。

裴茙,以门荫入仕,累迁京兆府司录参军。来瑱镇陕州,引为判官;瑱移襄州,又为瑱行军司马,瑱遇之甚厚。及瑱淮西之败,逗留不行,茙密表闻奏。朝廷以瑱掌重兵,恶之,密诏以茙代瑱为襄州刺史,充防御使。茙本镇谷城,及受密命,乃率麾下二千人赴襄阳。时瑱亦奉诏依旧任,瑱遂设具于江津以俟之。茙初声言假道入朝,及见瑱,即云奉代,且欲视事。瑱报曰:“瑱已奉恩命复任此。”

茙惶惑,喻其麾下曰:“此言必妄。”遂引射瑱军,因与瑱兵交战,茙大败,士卒死伤殆尽。茙走还谷城旧营,瑱追擒之。朝旨务安汉南,乃归咎于茙。宝应元年七月,敕曰:“前襄州刺史裴茙,性本顽疏,行惟狂悖。顷因试用,爰委军戎,守在要冲,无闻方略。所以申命来瑱,重抚汉南,即宜奔赴阙廷,谢其旷职。而乃顾惜名位,轻图异端,诬构忠良,妄兴兵甲。遽令追召,敢欲逗留,是有无君之心,不唯罔上之罪。又转输之物,军国所资,擅为费用,其数甚广。据其抵犯,合置严诛。但自朕登极已来,屡施恩宥,肆诸朝市,所未忍为。宜宽殊死之刑,俾就投荒之谪,宜除名,长流费州。”

茙器局轻褊,初兴师徒,给用无节。及败挠,迟回赴召,将至京师,会有是命。既行,至蓝田驿,赐自尽。

来瑱,邠州永寿人也。父曜,起于卒伍。开元十八年,为鸿胪卿同正员、安西副都护、持节碛西副大使、四镇节度使,后为右领军大将军、仗内五坊等使,名著西陲。宝应元年,以子贵,赠太子太保。

瑱少尚名节,慷慨有大志,颇涉书传。天宝初,四镇从职。十一载,为左赞善大夫、殿中侍御史,充伊西、北庭行军司马。玄宗诏朝臣举智谋果决、才堪统众者各一人。拾遗张镐荐瑱有纵横之略,临事能断,堪当御悔之任。丁母忧,以孝闻。

安禄山反,张垍复荐之,起复兼汝南郡太守,未行,改颍川太守。贼攻之。

城中积粟素多,瑱缮修有备。贼继至城下,瑱亲射之,无不应弦而毙。贼使降将毕思琛招瑱,琛即瑱父曜故将,城下拜泣吊瑱,瑱不应。前后杀贼颇众,咸呼瑱为“来嚼铁”。以功加银青光禄大夫,摄御史中丞、本郡防御使及河南淮南游奕逐要招讨等使。鲁炅败于叶县,退守南阳,乃以瑱为南阳太守、兼御史中丞,充山南东道节度防御处置等使以代炅。寻以嗣虢王巨为御史大夫、河南节度使,因奏炅守南阳,诏各复本位。贼攻围南阳累月,瑱分兵与襄阳节度使魏仲犀救之。

犀遣弟孟驯将兵至明府桥,望风败走,贼追蹙,大败而还。兵素少,遇败,人情恟惧,瑱绥抚训练,贼不能侵。诏为淮南西道节度使。收复两京,与鲁炅同制加开府仪同三司、兼御史大夫,封颍国公,食实封二百户,余如故。

乾元元年,召为殿中监。二年,初除凉州刺史、河南节度经略副大使。未行,属相州官军为史思明所败,东京震骇。元帅司徒郭子仪镇谷水,乃以瑱为陕州刺史,充陕、虢等州节度,并潼关防御、团练、镇守使。乾元三年四月十三日,襄州军将张维瑾、曹玠率众谋乱,杀刺史史翙。以瑱为襄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山南东道襄、邓、均、房、金、商、随、郢、复十州节度观察处置使。

上元三年,肃宗召瑱入京。瑱乐襄州,将士亦慕瑱之政,因讽将吏、州牧、县宰上表请留之,身赴诏命,行及邓州,复诏归镇。肃宗闻其计而恶之。后吕諲、王仲昇及中官皆言瑱布恩惠,惧其得士心,以瑱为邓州刺史,充山南东道襄、邓、唐、复、郢、随等六州节度,余并如故。俄而淮西节度王仲昇与贼将谢钦让战于申州城下,为贼所虏。初,仲昇被围累月,吕諲病于江陵,瑱在襄州,又恐仲昇构己,遂顾望不救。及师出,仲昇已没。裴茙频表陈瑱之状,谋夺其位,称“瑱善谋而勇,崛强难制,宜早除之,可一战而擒也。”肃宗然之,遂以瑱检校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安州刺史,充淮西申、安、蕲、黄、光、沔节度观察,兼河南陈、豫、许、郑、汴、曹、宋、颍、泗十五州节度观察使,外示尊崇,实夺其权也。加裴茙兼御史中丞、襄邓等七州防御使以代之。瑱惧不自安,上表称“淮西无粮馈军,臣去秋种得麦,请待收麦毕赴上”,复讽属吏请留之。裴茙于商州召募,以窥去就。

宝应元年五月,代宗即位,因复授瑱襄州节度、奉义军渭北兵马等使,官如故,潜令裴茙图之。其月十九日,裴茙率众浮汉江而下。日暮,候者白瑱,谋于帐下,副使薛南阳曰:“尚书奉诏留镇,裴茙以兵代,是无名也。且茙之智勇,非尚书敌也,众心归尚书,不归于茙。彼若乘我之不虞,今夕而至,直烧城市,我众必惧而乱,彼乘乱而击,则可忧也。若及明而至,尚书破之必矣。”翌日平明,茙督军士五千列于谷水北,瑱以兵逆之,登高而阵,呼茙将士告之曰:“尔何事来?”曰:“尚书不受命,谨奉中丞伐罪人。若尚书受替,谨当释兵。”瑱曰:“恩制复除瑱此州。”及取告身敕书以示,茙军皆曰:“伪也。承命讨君,岂千里空归,富贵在于今日。”遂争射之。瑱奔归旗下,薛南阳曰:“事急矣,请以三百骑为奇兵,尚书勿与之战。”两军相见,遂以麾下旁万山而出其背,表里夹击,茙军大败,投水而死,杀获殆尽。茙及弟荐脱身北走,妻子并为瑱所擒,瑱甚厚抚之。因抗表谢罪。擒茙于申口,送至京师,长流费州,赐死于蓝田故驿。

八月,瑱入朝谢罪,代宗特宠异之,迁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依前山南东道节度、观察等使,代左仆射裴冕充山陵使。时中官骠骑大将军程元振居中用事,发瑱言涉不顺,王仲昇贼平来归,证瑱与贼合,故令仲昇陷贼三年。代宗含怒久之,因是下诏曰:

《春秋》之义,贵在于必书;君臣之间,法存于无赦。沮劝式遵于前典,进退莫匪于至公,恶稔既彰,明罚难贷。开府仪同三司、行兵部尚书、中书门下平章事、充山南东道节度观察处置等使、上柱国、颍国公来瑱,谬当任用,素乏器能,亟历班荣,累经节制。莅职蔑闻于成绩,登朝虚美于崇名。顷者分阃颁条,久淹江、汉。或频征不至,或移镇迟留,实乖堂陛之仪,爰及干戈之忿。朕以旧臣宿将,道在含弘,会其来庭,用甄后效。超登宰辅,光拜夏卿,列在三台,掩其一眚。山陵先远,事委近臣,谋谟素阙于大猷,卜祝颇闻于私议。实亏周慎,且间枢言,何以辅弼鼎司,仪刑簪绂?据其所犯,合置殊科。以尝侍轩闼,用存宽免之辜;缅范旧章,兼膺黜削之谴。其身官爵,一切削除。

宝应二年正月,贬播州县尉员外置。翌日,赐死于鄠县,籍没其家。瑱之被刑也,门客四散,掩于坎中。校书郎殷亮后至,独哭于尸侧,货所乘驴以备棺衾,夜诣县令长孙演以情告之,演义而从之。亮夜葬而祭,走归京师。代宗既悟元振之诬构,积其过而配流溱州。

先是,瑱行军司马庞充统兵二千人赴河南,至汝州,闻瑱死,将士鱼目等回兵袭襄州,左兵马使李昭御之,奔房州。昭及薛南阳与右兵马使梁崇义不叶相图,为崇义所杀。朝廷授崇义节度使、兼御史中丞以代瑱。崇义瑱立祠,四时拜飨,不居瑱厅及正堂视事,于东厢下构一小室而寝止,抗疏哀请收葬,优诏许之。广德元年,追复官爵。

周智光,本以骑射从军,常有戎捷,自行间登偏裨。宦官鱼朝恩为观军容使,镇陕州,与之昵狎。朝恩以扈从功,恩渥崇厚,奏请多允,屡于上前赏拔智光,累迁华州刺史、同华二州节度使及潼关防御使,加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

永泰元年,吐蕃、回纥、党项蔷、浑、奴束刂十余万众寇奉天、醴泉等县,智光邀战,破于澄城,收驼马军资万计,因逐贼至鄜州。智光与杜冕不协,遂杀鄜州刺史张麟,坑杜冕家属八十一人,焚坊州庐舍三千余家。惧罪,召不赴命。

朝廷外示优容,俾杜冕使梁州,实避仇也。

永泰二年十二月,智光专杀前虢州刺史、兼御史中孙庞充。充方居縗绖,潜行,智光追而斩之。又劫诸节度使进奉货物及转运米二万石,据州反。智光自鄜坊专杀,朝廷患之,遂聚亡命不逞之徒,众至数万,纵其剽掠,以结其心。初,与陕州节度使皇甫温不协,监军张志斌自陕入奏,智光馆给礼慢,志斌责其不肃。

智光大怒曰:“仆固怀恩岂有反状!皆由尔鼠辈作福作威,惧死不敢入朝。我本不反,今为尔作之。”因叱下斩之,脔其肉以饲从者。时淮南节度使、检校右仆射崔圆入觐,方物百万,智光强留其半。举选之士竦骇,或窃同州路以过,智光使部将邀斩于乾坑店,横死者众。优诏以智光为尚书左仆射,遣中使余元仙持告身以授之。智光受诏慢骂曰:“智光有数子,皆弯弓二百斤,有万人敌,堪出将入相。只如挟天子令诸侯。天下只有周智光合作。”因历数大臣之过。元仙股怵,智光增绢百匹遣之。于州郭置生祠,俾将吏百姓祈祷。

大历二年正月,密诏关内河东副元帅、中书令郭子仪率兵讨智光,许以便宜从事。时同、华路绝,上召子仪女婿工部侍郎赵纵受口诏付子仪,纵裂帛写诏置蜡丸中,遣家童间道达焉。子仪奉诏将出师,华州将士相顾携贰。智光大将李汉惠自同州以其所管降子仪。贬智光为澧州刺史,散官勋封如故。乃听将一百人随身,便路赴任,其所部将士官吏,一无所问。乃以兵部侍郎张仲光为华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潼关防御使;又以大理卿敬括为同州刺史、兼御史大夫、长春宫等使。是日,智光为帐下将斩首,并子元耀、元干等二人来献。丁卯,枭智光首于皇城之南街,二子腰斩以示众。判官监察御史邵贲、都虞候蒋罗汉并伏诛,余党各以亲疏准法定罪。命有司具仪奏告太清宫、太庙、七陵。时淮西节度使李忠臣入观,次潼关,闻智光阻兵,驻所部将往御之。及智光死,忠臣进兵入华州大掠,自赤水至潼关二百里间,畜产财物殆尽,官吏至有著纸衣或数日不食者。

史臣曰:尝读《李陵传》,战败不能死,屈节降虏庭,君不得为忠臣,母不得为孝子,每长叹久之。炅收滍水败众,守南阳孤城,每蹈危机,竟效死节,料敌虽非其良将,事君不失为忠臣。茙浮躁无行,狂悖用兵,宜其死矣。瑱善军政,得士心,庶几干城御侮者哉!始固名位,为裴茙巧言;终归朝廷,遭元振诬构。赐死之辜匪辨,用刑之道不明。致旧将立祠,门吏偷葬,出将入相,一至于斯,惜哉!智光狂悖,不足与论。

<!--PAGE10-->赞曰:鲁炅竭节,来瑱枉死。裴茙凶人,智光逆子。

旧唐书

○崔器赵国珍崔瓘敬括韦元甫魏少游卫伯玉李承

崔器,深州安平人也。曾祖恭礼,状貌丰硕,饮酒过斗。贞观中,拜驸马都尉,尚神尧馆陶公主。父肃然,平阴丞。

器有吏才,性介而少通,举明经,历官清谨。天宝六载,为万年尉,逾月拜监察御史。中丞宋浑为东畿采访使,引器为判官;浑坐赃流贬岭南,器亦随贬。

十三年,量移京兆府司录,转都官员外郎,出为奉先令。逆胡陷西京.器没于贼,仍守奉先。居无何,属贼党同罗叛贼,长安守将安守忠、张通儒并亡匿。又渭上义兵起,一朝聚徒数万,器惧,所受贼文牒符敕,一时焚之,榜召义师,欲应渭上军。及渭上军破,贼将崔乾祐先镇蒲、同,使麾下骑三十人捉器,器遂北走灵武。

器素与吕諲善,諲引为御史中丞、兼户部侍郎。从肃宗至凤翔,加礼仪使。

克复二京,为三司使。器草仪注,驾入城,令陷贼官立于含元殿前,露头跣足,抚膺顿首请罪,以刀杖环卫,令扈从群官宰臣已下视之。及收东京,令陈希烈已下数百人如西京之仪。器性阴刻乐祸,残忍寡恩,希旨奏陷贼官准律并合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