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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诸子008(1 / 2)

大历五年,改越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浙东观察使。八年迁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观察使。仍加银青光禄大夫,封颍川县开国子。所在悉心绥辑,而多以任数为政,好行小惠,胥吏得职,人亦获安。及朝廷多事。奏请本道两税钱千增二百。因诏诸道悉如淮南,盐每一斗更加一百文。少游十馀年间,三总大藩,皆天下殷厚处也。以故征求贸易,且无虚日,敛积财宝,累巨亿万,多赂遗权贵,视文雅清流之士,蔑如也。初结元载,每年馈金帛约十万贯,又多纳赂于用事中官骆奉先、刘清潭、吴承倩等,由是美声达于中禁。后见元载在相位年深,以过犯渐见疑忌,少游亦稍疏之。无何,载子伯和贬官扬州,少游外与之交结,而阴使人伺其过失,密以上闻。代宗以为忠,待之益厚。

上即位,累加检校礼部、兵部尚书。建中三年,李纳反叛,少游以师收徐、海等州,寻弃之,退军盱眙。又加检校左仆射,赐实封三百户。其年,就加同平章事。关播尝为少游宾僚,卢杞早年与之同在仆固怀恩使府,故骤加其官秩。

四年十月,驾幸奉天,度支汴东两税使包佶在扬州,尚未知也。佶判官崔沅遽报少游,佶时所总赋税钱帛约八百万贯在焉,少游意以为贼据京师,未即收复,遂胁取其财物。先使判官崔就佶强索其纳给文历,并请供二百万贯钱物以助军费,佶答曰:“所用财帛,须承敕命。”未与之。勃然曰:“中丞若得,为刘长卿;不尔,为崔众矣。”长卿尝任租庸使,为吴仲孺所困,崔众供军吝财,为光弼所杀,故言及之,佶大惧,不敢固护,财帛将转输入京师者,悉为少游夺之。佶自谒,少游止焉,长揖而遣,既惧祸,奔往白沙。少游又遣判官房孺复召之,佶愈惧,托以巡检,因急棹过江,妻子伏案牍中。至上元,复为韩滉所拘留。佶先有兵三千,守御财货,令高越、元甫将焉,少游尽夺之。随佶渡江者,又为韩滉所留,佶但领胥吏往江、鄂等州。佶于弹丸中置表,以少游胁取财帛事。会少游使继至,上问曰:“少游取包佶财帛,有之乎?”对曰:“臣发扬州后,非所知也。”上曰:“少游国之守臣,或防他盗,供费军旅,收亦何伤。”时方隅阻绝,国命未振,远近闻之大惊,咸以圣情达于变通,明见万里。

少游后闻之,乃安。

及李希烈陷汴州,声言欲袭江淮。少游惧,乃使参谋温述由寿州送款于希烈曰:“濠、寿、舒、庐,寻令罢垒,韬戈卷甲,伫候指挥。”少游又遣巡官赵诜于郓州结李纳。其年,希烈僣号,遣其将杨丰赍伪赦书赴扬州,至寿州,为刺史张建封候骑所得,建封对中使二人及少游判官许子瑞廷责丰而斩之。希烈闻之大怒,即署其大将杜少诚为伪仆射、淮南节度,令先平寿州,后取广陵。建封于霍丘坚栅,严加守禁,少诚竟不能进。后包佶入朝,具奏少游夺财赋事状,少游大惧,乃上表,以所取包佶财货,皆是供军急用,今请据数却纳。既而州府残破,无以上填,乃与腹心孔目官等设法重税管内百姓以供之。无何,刘洽收汴州,得希烈伪起居注“某月日陈少游上表归顺。”少游闻之,惭惶发疾,数日而卒,年六十一,赠太尉,赙布帛,葬祭如常仪。

卢鸑,幽州范阳人也,贞观中工部侍郎义恭玄孙也。父子骞,颍王府谘议参军,以鸑赠秘书少监。鸑少以门荫入仕,在职以干局称。累授阆州录事参军、监察殿中御史、侍御史、金州刺史。宰相杨炎遇之颇厚,召入左司郎中、京兆少尹,迁大尹。鸑无术学,善事权要,为政苛躁。卢杞甚恶之,讽有司弹奏,坐贬抚州司马同正,改饶州刺史,迁福州刺史、福建观察使。贞元二年七月,以疾终。

裴谞,字士明,河南洛阳人。父宽,礼部尚书,有重名于开元、天宝间。谞少举明经,补河南府参军,通达简率,不好苛细。积官至京兆仓曹,丁父丧,居东都。是时,安禄山盗陷二京,东都收复,迁太子司议郎。无几,虢王巨奏署侍御史、襄邓营田判官,丁母忧。东都复为史思明所陷,谞藏匿山谷。思明尝为谞父将校,怀旧恩,又素慕谞名,欲必得之,因令捕骑数十迹逐得谞。思明见之,甚喜,呼为郎君,不名,伪授御史中丞,主击断。时思明残杀宗室,谞阴缓之,全活者数百人。又尝疏贼短长以闻,事泄,思明大怒诟骂,仅而免死。贼平,除太子中允,迁考功郎中,数召见言事。

代宗居陕,谞步怀考功及南曹二印赴行在,上见而谓之曰:“疾风知劲草,果信矣。”将以为御史中丞,为无载所排,为河东道租庸盐铁等使。时关辅大旱,谞入计,代宗召见便殿,问谞:“榷酤之利,一岁出入几何?”谞久之不对。上复问之,对曰:“臣有所思。”上曰:“何思?”对曰:“臣自河东来,其间所历三百里,见农人愁叹,谷菽未种。诚谓陛下轸念,先问人之疾苦,而乃责臣以利。孟子曰:理国者,仁义而已,何以利为?由是未敢即对也。”上前坐曰:

“微公言,吾不闻此。”拜左司郎中。上时访以事,执政者忌之,出为虔州刺史,历饶、庐、亳三州刺史。入为右金吾将军。

建中初,上以刑名理天下,百吏震悚。时十月禁屠杀,以甫近山陵,禁益严。

尚父、汾阳王郭子仪隶人杀羊以入,门者觉之,谞列奏状,上以为不畏强御,累遣宣谕。或谓谞曰:“郭公有社稷功,岂不为盖之?”谞笑曰:“非尔所解。且郭公威权太盛,上新即位,必谓党附者众。今发其细过,以明不弄权耳。吾上以尽事君之道,下以安大臣,不亦可乎?”时于朝堂别置三司以决庶狱,辩争者辄击登闻鼓,谞上疏曰:“夫谏豉谤木之设,所以达幽枉,延直言。今轻猾之人,援桴鸣鼓,始动天听,竟因纤微。若然者,安用吏理乎!”上然之,悉归有司。

谞以法吏舞文,多挟宿怨,因献《狱官箴》以讽。无何,坐所善僧抵法,贬阆州司马。征为右庶子,改千牛上将军。会吐蕃入寇,寻拜吏部侍郎、兼御史大夫,为吐蕃使,不行。无几,转太子宾客、兵部侍郎、河南尹、东都副留守。

谞自河南凡五代为官,入视事,未尝当正处,不鞫认于赃罪,以宽厚和易为理。贞元九年十一月,以疾终,年七十五,赠礼部尚书。

史臣曰:李揆发言沃心,幸遇明主;蔽贤固位,终非令人。少游逐势利随时,卢惎事权要巧宦,察言观行,皆无可称。涵节行著闻,谞和易为理,庶几近仁也。赞曰李、陈、卢鸑,言行非真。涵、谞和易,庶乎近仁。

旧唐书

○姚令言张光晟源休乔琳张涉蒋镇洪经纶彭偃

姚令言,河中人也。少应募,起于卒伍,隶泾原节度马璘。以战功累授金吾大将军同正,为衙前兵马使,改试太常卿、兼御史中丞。建中元年,孟暤为泾原节度留后,自以文吏进身,不乐军旅,频表荐令言谨肃,堪任将帅。暤寻归朝廷,遂拜令言为四镇北庭行营泾原节度使、泾州刺史、兼御史大夫。

建中四年,李希烈叛,寇陷汝州,诏哥舒曜率师攻之,营于襄城。希烈兵数万围襄城,势甚危急。十月,诏令言率本镇兵五万赴援。泾师离镇,多携子弟而来,望至京师以获厚赏,及师上路,一无所赐。时诏京兆尹王翃犒军士,唯粝食菜啖而已,军士覆而不顾,皆愤怒,扬言曰:“吾辈弃父母妻子,将死于难,而食不得饱,安能以草命捍白刃耶!国家琼林、大盈,宝货堆积,不取此以自活,何往耶?”行次浐水,乃返戈,大呼鼓噪而还。令言曰:“比约东都有厚赏,儿郎勿草草,此非求活之良图也。”众不听,以戈环令言请退,令言急奏之。上恐,令内库出缯彩二十车驰赐之,军声浩浩,令言不能戢。街市居人狼狈走窜,乱兵呼曰:“勿走,不税汝间架矣!”德宗令普王与学士姜公辅往抚劳之,才出内门,贼已斩关,阵于丹凤楼下。是日,德宗仓卒出幸,贼纵入府库辇运,极力而止。

时太尉朱泚罢镇居晋昌里第,是夜,叛卒谋曰:“朱太尉久囚于宅,若迎为主,大事济矣。”泚尝节制泾州,众知其失权,废居怏怏,又幸泚宽和,乃请令言率骑迎泚于晋昌里。泚初迟疑,以食饲之,徐观众意,既而诸校齐至,乃自第张炬火入居含元殿。既僣号,乃以令言为侍中,与源休同知贼政事。既以身先逆乱,颇尽心于贼,害宗室,围奉天,皆令言为首帅也。群凶宴乐,既醉,令言与源休论功,令言自此萧何,源休曰:“帷幄之谋,成秦之业,无出予之右者。吾比萧何无让,子当曹参可矣。”时朝士在贼廷者,闻之皆笑,谓源休为火迫酂侯。

朱泚败,令言与张廷芝尚有众万人,从泚将入吐蕃。至泾州,欲投田希鉴,希鉴伪致礼诱之,与泚俱斩首来献。

张光晟,京兆盩厔人,起于行间。天宝末,哥舒翰兵败潼关,大将王思礼所乘马中流矢而毙,光晟时在骑卒之中,因下,以马授思礼。思礼问其姓名,不告而退,思礼阴记其形貌,常使人密求之。无何,思礼为河东节度使,其偏将辛云京为代州刺史,屡为将校谮毁,思礼怒焉。云京惶惧,不知所出。光晟时隶云京麾下,因间进曰:“光晟素有德于王司空,比不言诸,耻以旧恩受赏。今使君忧迫,光晟请奉命一见司空,则使君之难可解。”云京然其计,即令之太原。乃谒思礼,未及言旧,思礼识之,遽曰:“尔岂非吾故人乎?何相见之晚也!”光晟遂陈潼关之事,思礼大喜,因执其手感泣曰:“吾有今日,子之力也。求子颇久,竟此相遇,何慰如之?”命同榻而坐,结为兄弟。光晟遂述云京之屈,思礼曰:

“云京比涉谤言,过亦不细,今为故人,特舍之矣。”即日擢光晟为兵马使,赉田宅、缣帛甚厚,累奏特进,试太常少卿,委以心腹。及云京为河东节度使,又奏光晟为代州刺史。

大历末,迁单于都护、兼御史中丞、振武军使。代宗密谓之曰:“北蕃纵横日久,当思所御之计。”光晟既受命,至镇,威令甚行。建中元年,回纥突董梅录领众并杂种胡等自京师还国,舆载金帛,相属于道。光晟讶其装橐颇多,潜令驿吏以长锥刺之,则皆辇归所诱致京师妇人也。遂给突董及所领徒悉令赴宴,酒酣,光晟伏甲尽拘而杀之,死者千余人,唯留二胡归国复命。遂部其妇人,给粮还京,收其金帛,赏赉军士。后回纥遣使来诉,上不欲甚阻蕃情,征拜右金吾将军。回纥犹怨怼不已,又降为睦王傅,寻改太仆卿,负才怏怏不得志。

贼泚僣逆,署光晟伪节度使兼宰相。及泚众频败,遂择精兵五千配光晟,营于九曲,去东渭桥凡十余里。光晟潜使于李晟,有归顺之意。晟进兵入苑,光晟劝贼泚宜速西奔,光晟以数千人送泚出城,因率众回降于晟。晟以其诚款,又爱其材,欲奏用之,俾令归私第,表请特减其罪。每大宴会,皆令就坐,华州节度使骆元光诟之曰:“吾不能与反虏同席!”拂衣还营。晟不得已,拘之私第,后有诏言其状迹不可原,乃斩之。

源休,相州临漳人,京兆尹光舆之子也。休以干局,累授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青苗使判官,迁虞部员外郎,出潭州刺史,入为主客郎中,迁给事中、御史中丞、左庶子。其妻即吏部侍郎王翊女也。因小忿而离,妻族上诉,下御史台验理,休迟留不答款状,除名,配流溱州。久之,移岳州。

建中初,杨炎执政,以京兆尹严郢威名稍著,心欲倾之。郢,即王翊甥婿也。

休与王氏离绝之时,炎风闻休、郢有隙,遂擢休自流人为京兆少尹,俾令伺郢过失。休既职久,与郢亲善,炎怒之,奏令以本官兼御史中丞,奉使回纥。休至振武,军使张光晟已杀回纥突董等,上初欲遂绝其使,令休还,待命于太原。久之方遣,仍令休归其突董、翳密施大小梅录等四尸。突董者,即武义可汗之叔父也。

尸既至,可汗令宰臣已下具彩服车马来迎。其宰相颉于思迦坐大帐,立休等于帐外雪中,诘杀突董等故。休曰:“突董等自与张光晟忿斗而死,非天子命也。”

又问:“使者背唐国,负罪当死,不能自戮耶?不然,何假手于我杀之也?”凡将杀者数矣,言颇悖慢,乃引去,供饩甚薄,留之五十余日,乃得还。可汗使谓休曰:“我国人皆欲杀汝,唯我不然。汝国已杀突董等,吾又杀汝,犹以血洗血,汙益甚尔。吾今以水洗血,不亦善乎!所欠吾马直绢一百八十万疋,当速归之。”

遣散支将军康赤心等随休来朝,休竟不得见其可汗。寻遣赤心等归,与之帛十万疋、金银十万两,偿其马直。休履危而还,宰相卢杞又恐复命之日以口辩结恩,将至太原,遽奏为光禄卿。休以其还使赏薄,居常怨望。

会泾原兵叛,立朱泚为主。初但称太尉,朝官谒泚者,悉劝奏迎銮驾,既不合泚意而退。及休至,遂屏人移时,言多悖逆,盛陈成败,称述符命,劝令僣号。

泚悦其言,以休为宰相,判度支。休遂为谋主,至于兵食军资,迁除补拟,内外咨谋,一禀休画。故时人云:“源休之逆,甚于朱泚。”朝廷大臣之奔窜不获者,多为休所诱致,以至戮辱,职休而为,盖非一焉。又劝泚锄翦宗室,以绝人望,命万年县贼曹尉杨偡专其断决,诸王子孙遇害不可胜数。泚败走,休随至宁州。

泚死,休走凤翔,为其部曲所杀,传首来献。休三子并斩于东市,籍没其家。

乔琳,太原人。少孤贫志学,以文词称。天宝初,举进士,补成武尉,累授兴平尉。朔方节度郭子仪辟为掌书记,寻拜监察御史。琳倜傥疏诞,好谈谐,侮谑僚列,颇无礼检。同院御史毕耀初与琳嘲诮往复,因成衅隙,遂以公事互相告诉,坐贬巴州员外司户。遂起为南郭令,改殿中侍御史,充山南节度张献诚行军司马。使罢,为剑南东川节度鲜于叔明判官。改检校驾部郎中、果绵遂三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入为大理少卿、国子祭酒。出为怀州刺史。琳素与张涉友善,上在春宫,涉尝为侍读。及嗣位,多以政事询访于涉,盛称琳识度材略,堪备大用,因拜御史大夫、平章事。琳本粗材,又年高有耳疾,上每顾问,对答失次,论奏不合时。幸居相位凡八十余日,除工部尚书,罢知政事,寻加迎皇太后副使。

朱泚之乱,扈从至奉天,转吏部尚书,迁太子少师。再幸梁、洋,从至盩厔,托以马乏迟留,上以琳旧老,心敬重之,慰谕颇至,以御马一匹给焉。又恳辞以老疾不堪山阻登顿,上怅然,赐之所执策曰:“勉为良图,与卿决矣。”后数日,乃削发为僧,止仙游寺。贼泚闻之,遂令数十骑追至京城,俾为伪吏部尚书。令源休被公服,馈肉食,琳虽辞让,而僧言求施。琳掌贼中吏部,选人前请曰:

“所注某官不稳便。”琳谓之曰:“足下谓此选竟稳便乎?”及官军收京师,当处极刑,时琳已七十余,李晟悯其衰老,表请减死。上以其累经重任,顿亏臣节,自受逆命,颇闻讥谐悖慢之言,背义负恩,固不可舍,命斩之。临刑叹曰:“乔琳以七月七日生,亦以此日死,岂非命欤!”

张涉者,蒲州人,家世儒者。涉依国学为诸生讲说,稍迁国子博士,亦能为文,尝请有司日试万言,时呼张万言。德宗在春宫,受经于涉。及即位之夕,召涉入宫,访以庶政,大小之事皆咨之。翌日,诏居翰林,恩礼甚厚,亲重莫比。

自博士迁散骑常侍。上方属意宰辅,唯贤是择,故求人于不次之地。涉举怀州刺史乔琳为相,上授之不疑,天下闻之者皆愕然。数月,琳以不称职罢,上由是疏涉。俄受前湖南都团练使辛京杲赃事发,诏曰:“尊师之道,礼有所加;议故之法,恩有所掩。张涉贿赂交通,颇骇时听,常所亲重,良深叹惜。宜放归田里。”

蒋镇,常州义兴人,尚书左丞洌之子也。与兄练并以文学进。天宝末举贤良,累授左拾遗、司封员外郎,转谏议大夫。时户部侍郎、判度支韩滉上言:“河中盐池生瑞盐,实土德之上瑞。”上以秋霖稍多,水潦为患,不宜生瑞,命镇驰驿检行之。镇奏与滉同,仍上表贺,请宣付史馆,并请置神祠,锡其嘉号宝应灵庆池。地霖潦弥月,坏居人庐舍非一,盐池为潦水所入,其味多苦。韩滉虑盐户减税,诈奏雨不坏池,池生瑞盐,镇庇之饰诈,识者丑之。转给事中、工部侍郎,以简俭称于时。

其妹婿源溥,即休之弟也,以姻媾之故,与休交好。泾师之叛,镇潜窜,夜至鄠县西,马踬堕沟涧中,伤足不能进。时史练已与源休相率受贼伪官。镇仆人有逃归投练,云镇病足在鄠。练与源休闻之大喜,遂言于贼泚此。泚素慕镇清名,即令骑二百求之鄠县西。明日,拥镇而至,署为伪宰相。既知不免,每忧沮,常怀刃将自裁,多为兄练所救而罢。数日后,复谋窜匿,竟以性懦畏怯,计终不果。

然源休与泚频议,欲逼胁潜藏衣冠,大加杀戮,镇辄力争救,获全者甚众。至是,与兄练等并授伪职,斩于东市西北街。

初镇父洌,叔涣,当禄山、思明之乱,并授伪职,然以家风修整,为士大夫所称。镇兄弟亦以教义礼法为己任,而贪禄爱死,节隳身戮,为天下笑。

洪经纶,建中初为黜陟使。至东都,访闻魏州田悦食粮兵凡七万人,经纶素昧时机,先以符停其兵四万人,令归农亩。田悦伪顺命,即依符罢之;而大集所罢兵士,激怒之曰:“尔等在军旅,各有父母妻子,既为黜陟使所罢,如何得衣食?”遂大哭。悦乃尽出家财衣服厚给之,各令还其部伍,自此人坚叛心,由是罢职。及朱泚反,伪授太常少卿。

彭偃,少负俊才,锐于进取,为当涂者所抑,形于言色。大历末,为都官员外郎。时剑南东川观察使李叔明上言,以“佛、道二教,无益于时,请粗加澄汰。

其东川寺观,请定为二等:上寺留僧二十一人;上观留道士十四人,降杀以七,皆精选有道行者,余悉令返初。兰若、道场无名者皆废。”德宗曰:“叔明此奏,可为天下通制,不唯剑南一道。”下尚书集议。偃献议曰:

王者之政,变人心为上,因人心次之,不变不因,循常守固者为下。故非有独见之明,不能行非常之事。今陛下以惟新之政,为万代法,若不革旧风,令归正道者,非也。当今道士,有名无实,时俗鲜重,乱政犹轻。唯有僧尼,颇为秽杂。自西方之教,被于中国,去圣日远,空门不行五浊,比丘但行粗法。爰自后汉,至于陈、隋,僧之废灭,其亦数乎!或至坑杀,殆无遗余。前代帝王,岂恶僧道之善如此之深耶?盖其乱人亦已甚矣。且佛之立教,清净无为,若以色见,即是邪法,开示悟入,唯有一门,所以三乘之人,比之外道。况今出家者皆是无识下劣之流,纵其戒行高洁,在于王者,已无用矣,况是苟避征徭,于杀盗**,无所不犯者乎!今叔明之心甚善,然臣恐其奸吏诋欺,而去者未必非,留者不必是,无益于国,不能息奸。既不变人心,亦不因人心,强制力持,难致远耳。

臣闻天生烝人,必将有职,游行浮食,王制所禁。故有才者受爵禄,不肖者出租征,此古之常道也。今天下僧道,不耕而食,不织而衣,广作危言险语,以惑愚者。一僧衣食,岁计约三万有余,五丁所出,不能致此。举一僧以计天下,其费可知。陛下日旰忧勤,将去人害,此而不救,奚其为政?臣伏请僧道未满五十者,每年输绢四疋;尼及女道士未满五十者,每年输绢二疋;其杂色役与百姓同。有才智者令入仕,请还俗为平人者听。但令就役输课,为僧何伤。臣窃料其所出,不下今之租赋三分之一,然则陛下之国富矣,苍生之害除矣。其年过五十者,请皆免之。夫子曰:“五十而知天命。”列子曰:“不班白,不知道。”人年五十,嗜欲巳衰,纵不出家,心已近道,况戒律检其情性哉!臣以为此令既行,僧道规避还俗者固已太半。其年老精修者,必尽为人师,则道、释二教益重明矣。

议者是之,上颇善其言。大臣以二教行之已久,列圣奉之,不宜顿扰,宜去其太甚,其议不行。

偃以才地当掌文诰,以躁求为时论所抑,郁郁不得志。泾师之乱,从驾不及,匿于田家,为贼所得。朱泚素知之,得偃甚喜,伪署中书舍人,僣号辞令,皆偃为之。贼败,与伪中丞崔宣、贼将杜如江、吴希光等十三人,李晟收之,俱斩于安国寺前。

史臣曰:肇分阴阳,爰有生死,修短二事,贤愚一途。故君子遇夷险之机,不易其节;小人昧逆顺之道,而陷于刑。鸿毛泰山,斯为至论。令言远总师徒,首为叛逆;光晟初当委任,危输款诚;源休虽曰士流,甚于元恶;乔琳巧辞真主,俯就伪官;蒋镇贪禄隳节,皆曰小人。经纶之徒,不足言尔。

赞曰:时争逆顺,命击死生。君子守节,小人正刑。

旧唐书

○段秀实(子伯伦)颜真卿(子頵曾孙弘式)

段秀实,字成公,陇州阳人也。祖达,左卫中郎。父行琛,洮州司马,以秀实赠扬州大都督。秀实性至孝,六岁,母疾,水浆不入口七日,疾有间,然后饮食。及长,沉厚有断。

天宝四载,安西节度马灵察署为别将,从讨护蜜有功,授安西府别将。七载,高仙芝代灵察,举兵围怛逻斯,黑衣救至,仙芝大衄,军士相失。夜中闻都将李嗣业之声,因大呼责之曰:“军败而求免,非丈夫也。”嗣业甚惭,遂与秀实收合散卒,复得成军。师还,嗣业请于仙芝,以秀实为判官,授斥候府果毅。十二载,封常清代仙芝,讨大勃律,师次贺萨劳城,战而胜。常清逐之,秀实进曰:

“贼兵羸,饵我也,请备左右,搜其山林。”遂歼其伏,改绥德府折冲。肃宗即位于灵武,征安西兵节度使梁宰,宰潜怀异图。秀实谓嗣业曰:“岂有天子告急,臣下晏然,信浮妄之说,岂明公之意耶?”嗣业遂见宰,请发兵,从之。乃出步骑五千,令嗣业统赴朔方,以秀实为援,累有战功。而秀实父殁,哀毁过礼。嗣业既授节制,思秀实如失左右手,表请起复,为义王友,充节度判官。

安庆绪奔邺,嗣业与诸军围之,安西辎重委于河内。乃奏秀实为怀州长史,知军州,加节度留后。诸军进战于愁思冈,嗣业为流矢所中,卒于军,众推安西兵马使荔非元礼代之。秀实闻嗣业之丧,乃遗先锋将白孝德书,令发卒护嗣业丧送河内。秀实率将吏哭待于境,倾私财以奉葬事。元礼多其义,奏试光禄少卿,依前节度判官。

邙山之败,军徙翼城,元礼为麾下所杀,将佐亦多遇害,而秀实独以智全。

众推白孝德为节度使,人心稍定。又迁试光禄卿,为孝德判官。孝德改镇邠宁,奏秀实试太常卿、支度营田二副使。大军西迁,所过掠夺。又以邠宁乏食,难于馈运,乃请军于奉天。是时公廪亦竭,县吏忧恐多逃匿,群行剽盗,孝德不能禁。

秀实私曰:“使我为军候,当不如此。”军司马言之,遂以秀实为都虞候,权知奉天行营事,号令严一,军府安泰,代宗闻而嗟赏久之。兵还于邠宁,复为都虞候,寻拜泾州刺史。

大历元年,马璘奏加开府仪同三司。军中有能引二十四弓而犯盗者,璘欲免之,秀实曰:“将有私爱,则法令不一,虽韩、白复生,亦不能为理。”璘善其议,竟使杀之。璘决事有不合理者,必固争之,得璘引过乃已。璘城泾州,秀实掌留后,归还,加御史中丞。璘既奉诏徙镇泾州,其士众尝自四镇、北庭赴难中原,侨居骤移,颇积劳怨。刀斧将王童之因人心动摇,导以为乱。或告其事,且曰:“候严,警鼓为约矣。”秀实乃召鼓人,阳怒失节,且戒之曰:“每更筹尽,必来报。”每白之,辄延数刻,四更毕而曙。既差互,童之乱不能作。明日,告者复曰:“今夜将焚草场,期救火者同作乱。”秀实使严加警备。夜半火发,乃使令于军中曰:“救火者斩。”童之居外营,请入救火,不许。明日斩之,捕杀其党凡十余人以徇,曰:“敢后徙者族!”于是迁泾州。既至其理所,人烟敻绝,且无廪食。朝廷忧之,遂诏璘遥管郑、颍二州,以赡泾原军,俾秀实为留后,二州甚理。璘思其绩用,又奏行军司马,兼都知兵马使。

八年,吐蕃来寇,战于盐仓,我军不利。璘为寇戎所隔,逮暮未还,败将溃兵争道而入。时都将焦令谌与诸将四五辈狼狈而至,秀实召让之曰:“兵法:失将,麾下当斩。公等忘其死而欲安其家耶!”令谌等恐惧,下拜数十。秀实乃悉驱城中士卒未出战者,使骁将统之,东依古原,列奇兵示贼将战,且以收合败亡。

蕃众望之,不敢逼。及夜,璘方获归。十一年,璘疾甚,不能视事,请秀实摄节度副使兼左厢兵马使。秀实乃以十将张羽飞为招召将,分兵按甲,以备非常。璘卒,而军中行哭赴丧事于内,李汉惠接宾客于外,非其亲不得居丧侧,族谈离立者捕而囚之。都虞候史廷干、裨将崔珍张景华谋作乱,秀实乃送廷干于京师,徙珍及景华外镇,军中遂定,不戮一人。寻拜秀实泾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四镇北庭行军泾原郑颍节度使。三四年间,吐蕃不敢犯塞,清约率易,远近称之。非公会,不听乐饮酒,私室无妓媵,无赢财,退公之后,端居静虑而已。德宗嗣位,就加检校礼部尚书、张掖郡王。

建中元年,宰相杨炎欲行元载旧志,筑原州城,开陵阳渠,诏中使上闻,仍问秀实可否之状。秀实以为方春不可兴土功,请俟农隙。炎以其沮己之谋,遂除司农卿,以邠宁节度李怀光兼泾原节度使,以事西拓。无何,刘文喜叛,亦不果城。

四年,朱泚盗据宫阙,源休教泚伪迎銮驾,阴济逆志。泚乃遣其将韩旻领马步三千疾趋奉天。时苍黄之中,未有武备。泚以秀实尝为泾原节度,颇得士心,后罢兵权,以为蓄愤且久,必肯同恶,乃召与谋议。秀实初诈从之,阴说大将刘海宾、何明礼、姚令言判官岐灵岳同谋杀泚,以兵迎乘舆。三人者,皆秀实夙所奖遇,遂皆许诺。及韩旻追驾,秀实以为宗社之危,期于顷刻,乃使人走谕灵岳,窃令言印。不遂,乃倒用司农印印符以追兵。旻至骆驿得符,军人亦莫辩其印文,惶遽而回。秀实谓海宾等曰:“旻之来,吾党无遗类矣!我当直搏杀泚,不得则死,终不能向此贼称臣。”乃与海宾约,事急为继,而令明礼应于外。明日,泚召秀实议事,源休、姚令言、李忠臣、李子平皆在坐。秀实戎服,与泚并膝,语至僣位,秀实勃然而起,执休腕夺其象笏,奋跃而前,唾泚面大骂曰:“狂贼,吾恨不斩汝万段,我岂逐汝反耶!”遂击之。泚举臂自捍,才中其颡,流血匍匐而走。凶徒愕然,初不敢动;而海宾等不至,秀实乃曰:“我不同汝反,何不杀我!”凶党群至,遂遇害焉。海宾、明礼、灵岳相次被杀。德宗在奉天闻其事,惜其委用不至,垂涕久之。

初,秀实见禁兵寡少,不足以备非常,乃上疏曰:“臣闻天子曰万乘,诸侯日千乘,大夫曰百乘,此盖以大制小,以十制一也。尊君卑臣,强干弱枝之义,在于此矣。今外有不庭之虏,内有梗命之臣,窃观禁兵不精,其数全少,卒有患难,将何待之!且猛虎所以百兽畏者,为爪牙也。若去其爪牙,则犬彘马牛悉能为敌。伏愿少留圣虑,冀裨万一。”及泾原兵作乱,召神策六军,遂无一人至者。

秀实守节不二,竟殁于贼,其明略义烈如此。

兴元元年二月,诏曰:“见危致命之谓忠,临义有勇之谓烈。惟尔励臣节,不惮杀身;惟予式嘉乃勋,懋昭大典。曰台不德,罔克若天,遘兹殷忧,变起都邑。惟尔卿士,嗷然靡依,逼畏所加,淄渑共混。故开府仪同三司、检校礼部尚书、兼司农卿、上柱国、张掖郡王段秀实,操行岳立,忠厚精至,义形于色,勇必有仁。顷者尝镇泾原,克著威惠,叛卒知训,咨尔以诚。贼泚藏奸,欺尔以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