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泪与笑(11)(1 / 2)

黎明时分,东方欲晓,我呼唤情郎,他听不到我的喊声;因为留恋过去的困意使他的眼皮感到沉重。夜深人静,百花入眠,我与他嬉戏,而他却不理睬我;因为向往未来的迷恋占据了他的心。情郎爱我,他在自己的作品中寻觅我;其实,他只能在上帝的作品里找到我。他想到用弱者的骷髅建在金银中的荣誉宫殿去与我相会,而我只在情感溪畔那神灵建造的朴素茅舍里才与他见面。他想在暴君、杀人犯面前和我亲吻,而我只有在纯洁花丛间幽会时,才准许他吻我的双唇。他希望计谋为我俩做媒,而我只求纯洁、美好的工作当我们之间的媒婆。

我的情郎从我的情敌——物质——那里学会了呐喊和喧嚣,而我将教他自己的眼里流出求怜的泪水,发出要求充足东西的叹息。我的情郎属于我,我也属于他。

花之歌

我是大自然说出的话语;旋即大自然又将之收回,隐藏在自己的心里,然后又将其讲出。我是星斗,由蓝色帐篷落到绿地毯上。

我是冬天孕育的各种成分的女儿;春天将她生下,夏天将她养大,秋天哄她入睡。

我是情侣的礼物;我是婚礼上的花环;我是生者送给死者的最后一件赠礼。

清晨,我与微风合作宣布光明的到来;夜晚,我与百鸟一同与光明告别。

我在平原上摇曳晃动,将平原装饰一新;我在风中呼吸,使空气里充满芳香。我睡下时,夜晚的无数只眼睛盯着我;我醒时,用白日的单只眼睛观察。

我喝着露酒,听着燕子唱歌,和着青草的掌声起舞。我经常向高空仰望,以便看到光明,不看自己的幻影。这就是人尚未学到的哲理。

人之歌

你们原是死的,而他以生命赋予你们,然后使你们死亡,然后使你们复活,然后你们要被召归于他。

——《古兰经》

我自古存在,依今故我,我将存在到永久,我的存在无终结。

我曾在无穷太空遨游;我曾幻想世界翱翔;我接近过最高光明圈;看哪,如今却成了物质的囚徒。

我听过孔夫子的教诲;我聆听过婆罗门的哲理;我曾在菩提树下坐在达摩的身旁;呵,我现在正与愚昧和不信神搏斗。耶和华面谕摩西时,我在何烈山上;在约旦河旁,我亲眼目睹过拿撒勒人耶稣显示奇迹;在麦地那城,我听过阿拉伯人的先知训教;呵,我现在却成了迷惑、彷徨的俘虏。我看到过巴比伦的强盛;我见识过埃及的辉煌;我领略过希腊的壮丽;但我仍看到柔弱、屈辱和卑微显现在那所有功业里。我曾与艾尼·杜尔的妖术师、亚述的祭司、巴勒斯坦的先知们坐在一起,但我仍然歌颂真理。我背诵过来自印度的格言;我熟读过源自阿拉伯半岛居民心中的诗歌;我领略过由马格里布人情感凝结而成的音乐;但我是视而不见的瞎子,听而不闻的聋子。我承受过贪婪征服者的残暴;我遭受过专制统治者的欺凌和暴虐之徒的奴役;但我仍然有力量与日月抗争。

我看到和听到所有这些时,我还是个孩童;我将要看到和听到青年时代及其未来的功业;我将要步入老年,臻于完美,归于上帝。我自古存在,依今故我,我将存在到永久,我的存在无终结。

诗人之声

力量能够把种子播在我的心田,我来收割,集起谷穗,将之一捆一抱地送给饥馑者。灵魂使这微小的葡萄树成活,我则把它结出的葡萄榨成汁,送给干渴人喝。苍天给这盏灯添满了油,我则将之点上,放在我家窗口,为夜下行人把路照亮。我之所以做这些事情因为我依靠而活着。假若白昼禁止我的行动,黑夜又将我的双手捆起,我则求一死。因为最适合于一个被其民族抛弃的先知和在乡亲中被视为异乡人的诗人。

人们像暴风一样喧嚣,我则静静地叹息。因为我发现暴风的怒吼会消失,会被世代的汪洋大海吞噬,而叹息则与上帝一起永存。

人们贪恋冰雪一样寒冷的物质,我则追求爱的火焰,将之抱在怀里,让其吞食我的肋骨,销蚀我的五脏六腑。因为我熟知物质能使人毫无痛苦地死去,而爱情则用痛苦使人复活。

人类分种族、群体,分属国家、地域。我视自我在某一地区为异乡人,独立于任何一个民族。整个地球都是我的祖国,所有人类家庭都是我的亲戚。因为我发现人已十分弱小,还要自我分割,岂不是自视卑贱!地球本来就很狭窄,还要分成若干王国,岂不是过分愚昧!

人类竞相捣毁灵魂殿堂,合力建造肉体学院,我却独自站在痛惜的立场上。但是,我留心聆听,听到我的内心里有一种希望声音在说:“就像爱情用痛苦使人复活那样,愚昧能教人认识知识之路。痛苦和愚昧能化为巨大快乐和完整知识。因为永恒的智慧在太阳上没有创造任何虚假东西。”

我思恋我的祖国,因为她美丽无比;我热爱我的国民,因为他们无比不幸。但是,如果我的民族在被他们称为“爱国主义”的策动下,起来向临国发动进攻,掠夺人家的财产,残杀他们的男子,使儿童变为孤儿,令女子变成寡妇,使土地饮其男儿的血,令野兽食其青年的肉,那时,我便会厌恶我的祖国和国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