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说史料(2 / 2)

千佛、云门、玉函诸山,殆皆隋刻,直隶之宣雾山南响堂山,又殆皆唐刻;此又何故者?自隋而经幢代造像以兴,迄唐而极盛,此又何故者?宋以后而此类关于佛教之小石刻,殆皆灭绝,此又何故者?

历代佛教徒所刻佛经,或磨崖,或藏洞,或建幢,所至皆是,而儒经道经则甚希;此又何故者?

吾尝从事于墓文的研究:见北魏以后,墓志如鲫,两汉则有碑而无志;此何故者?南朝之东晋宋齐梁陈,墓文极希,不逮并时北朝百分之二三;此又何故者?此不过随举数例,若采用吾法,则其可以综析研究之事项更甚多,固无待言。吾之此法,先求得其概象,然后寻其原因,前文所谓“何故何故”,吾有略能解答者,有全未能解答者。然无论何项,其原因皆甚复杂,而与社会他部分之事实有种种联带关系,则可断言也。此种搜集史料方法,或疑其琐碎无用,实乃不然。即如佛教石刻一项,吾统观而概想之,则当时四五百年间社会迷信之状况,能活现吾前;其迷信之地方的分野与时代的蜕变,亦大略可睹;舍此以外,欲从旧史中得如此明确之印象,盖甚难也。

吾前所言抽象的史料,即属此种。凡百皆然,而石刻之研究,亦其一例耳。

金文之研究以商周彝器为主。吾前已曾言其美术方面之价值矣,今更从文字款识上有所论列。金文证史之功,过于石刻;盖以年代愈远,史料愈湮,片鳞残甲,罔不可宝也。例如周宣王伐狁之役,实我民族上古时代对外一大事,其迹仅见《诗经》,而简略不可理;及《小盂鼎》、《虢季子白盘》、《不敦》、《梁伯戈》诸器出世,经学者悉心考释,然后兹役之年月,战线,战略,兵数,皆历历可推。[29]

又如西周时民间债权交易准折之状况,及民事案件之裁判,古书中一无可考;自《曶鼎》出,推释之即略见其概。[30]馀如《克鼎》、《大盂鼎》、《毛公鼎》等,字数抵一篇《尚书》,典章制度之藉以传者盖多矣。又如《秦诅楚文》,于当时宗教信仰情状,两国交恶始末,皆有关系;虽原器已佚,而摹本犹为瓖宝也。[31]

<!--PAGE11-->若衡以吾所谓抽象的史料者,则吾曾将金文中之古国名,试一搜集,竞得九十馀国,其国在春秋时已亡者,盖什而八九矣。若将此法应用于各方面,其所得必当不乏也。至如文字变迁之迹,赖此大明,而众所共知,无劳喋述矣。

距今十五六年前,在河南安阳县治西五里之小屯,得骨甲文无数,所称“殷墟书契”者是也。初出时,世莫识其文,且莫能名其为何物;十年来经多数学者苦心钻索,始定其为龟甲兽骨之属,其发见之地为殷故都,其所椠为殷时文字,字之可识者略已过千,文亦浸可读。于是为治古代史者莫大之助。盖吾侪所知殷代史迹,除《尚书》中七篇,及《史记》之《殷本纪》、《三代世表》外,一无所有;得此乃忽若辟一新殖民地也。此项甲文中所含史料,当于叙述殷代史时引用之,今不先举。要之此次之发见,不独在文字源流学上开一新生面,而其效果可及于古代史之全体,吾不惮昌言也,金石证史之价值,此其最高矣。[32]

(庚)外国人著述泰西各国,交通夙开,彼此文化,亦相匹敌;故甲国史料,恒与乙国有关系;即甲国人专著书以言乙国事者亦不少。我国与西亚及欧非诸文化国既窎隔,亘古不相闻问;其在西北徼,与我接触之民族虽甚多;然率皆蒙昧,或并文字而无之,遑论著述。印度文化至高,与我国交通亦早;

然其人耽悦冥想,厌贱世务,历史观念,低至零度。故我国犹有法显、玄奘、义净所著书,为今世治印度史者之宝笈;[33]

然而印度硕学,曾游中国者百计,《梵书》记中国事者无闻焉。若日本,则自文化系统上论,五十年前,尚纯为我附庸;其著述之能匡裨我者甚希也。故我国史迹,除我先民躬自记录外,未尝有他族能为我稍分其劳。唐时有阿拉伯人侨商中国者所作游记,内有述黄巢陷广东情状者,真可谓凤毛麟角。其欧人空前述作,则惟马哥波罗一游记,欧人治东学者至今宝之。[34]次则拉施特之《元史》,所述皆蒙古人征服世界事;而于中国部分未之及,仅足供西北徼沿革兴废之参考而已。[35]

五六十年以前欧人之陋于东学,一如吾华人之陋于西学;其著述之关于中国之记载及批评者,多可发噱。最近则改观矣,其于中国古物,其于佛教,其于中国与外国之交涉,皆往往有精诣之书,为吾侪所万不可不读。[36]

盖彼辈能应用科学方法以治史,善搜集史料而善驾驭之,故新发明往往而有也。虽然,仅能为窄而深之局部的研究,而未闻有从事于中国通史者。盖兹事艰钜,原不能以责望于异国人矣。日本以欧化治东学,亦颇有所启发,然其业未成。[37]

以上所列举,虽未云备;然史料所自出之处,已略可见。循此例以旁通之,真所谓“取诸左右逢其原”矣。吾草此章竟,吾忽起无限感慨:则中国公共收藏机关之缺乏,为学术不能进步之极大原因也。欧洲各国,自中古以还,即以教会及王室为保存文献之中枢,其所藏者,大抵历千年未尝失坠,代代继长增高。其藏书画器物之地,又大率带半公开的性质,市民以相当的条件,得恣观览。近世以还,则此种机关,纯变为国有或市有。人民既感其便利,又信其管理保存之得法,多举私家所珍袭者,丛而献之,则其所积日益富。学者欲研究历史上某种事项,入某图书馆或某博物馆之某室,则其所欲得之资料粲然矣。中国则除器物方面绝未注意保存者不计外,其文籍方面,向亦以“天禄石渠典籍之府”为最富。然此等书号为“中秘”,绝非一般市民所能望见。而以中国之野蛮革命,赓续频仍,每经丧乱,旧藏**焉。例如董卓之乱,汉献西迁,兰台石室之图书缣帛,军人皆取为帷囊。梁元帝败没于江陵,取天府藏书绕身焚之,叹曰:“文武之道,尽今日矣。”此类惨剧,每阅数十百年,例演一次。

<!--PAGE12-->读《隋书·经籍志》、《文献通考》等所记述,未尝不泫然流涕也。其私家彝藏,或以子孙不能守其业,或以丧乱,恒阅时而灰烬**佚。天一之阁,绛云之楼,百宋之廛,……今何在矣?直至今日,交通大开,国于世界者,各以文化相见;而我自首善以至各省都会,乃竞无一图书馆,无一博物馆,无一画苑。此其为国民之奇耻大诟且勿论;而学者欲治文献,复何所凭藉?即如吾本章所举各种史料,试问以私人之力,如何克致?吾津津然道之,则亦等于贫子说金而已。即勉强以私力集得若干,亦不过供彼一人之研索,而社会上同嗜者终不获有所沾润。如是而欲各种学术为平民式的发展,其道无由。吾侪既身受种种苦痛,一方面既感文献证迹之易于散亡,宜设法置诸最安全之地;一方面又其坊间之《东洋史》、《支那史》等书累累充架,率皆卤莽灭裂,不值一盼。而现今我国学校通用之国史教科书,乃率皆裨贩迻译之以充数,真国民莫大之耻也。

感一国学问之资料,宜与一国人共之;则所以胥谋焉以应此需求者,宜必有道矣。

【注释】

[1]龙门佛像,虽多而小。云冈诸像,高至六七丈者甚多,其雕成全幅图画者亦不少,实吾国佛教美术精华所聚也。日本松本文三郎之《支那佛教遗物》记载甚详,且能言其与印度、捷陀罗美术之异同。近人蒋希召之《游记第一集》,所记翔实。

[2]诸器大抵皆元郭守敬所造,拳祸时为德人所掠,前年遵《威赛条约》还我者,即此物也。

[3]钜鹿古城,即在今城原址,入地二丈许。知为大观二年故墟者,有碑可证也。前年夏秋间,居民掘地,忽睹破屋,且有陶瓷等物,持以适市,竟易得钱。渐掘其旁屋乃栉比。事闻于骨董商乃麇集而掘遗物,以善价沽诸外国人者什而八九。今一小部分为教育部所收得,陈诸午门之历史博物馆;然其细已甚矣。且原有房屋,破坏无馀。若政府稍有纪纲,社会稍有智识者,能于初发见时即封存之,古屋之构造,悉勿许毁伤,而尽收其遗物设一博物馆于钜鹿,斯亦一“小邦渒”矣。惟闻故城大于今城,今已掘两年,犹未及垣,或者更有所获。又闻其地掘井,须二十丈乃得水源;而入地十丈许,往往遇甃瓦之属。则安知非大观二年以前,已经一两度之淹没耶?果尔,则商周间社会生活状态,竟从此得意外之发明,未可知也。姑悬此说,以俟后之治科学者。

[4]周秦间画壁之风甚盛,(吾别有考证)不知后来何以渐替,今全国传留者极少。泰安县岳庙,两壁画“岳帝出巡图”,相传是唐画,然吾不敢信;即尔,亦不知经后人涂抹几次矣。高昌壁画与敦煌石室遗书同时发现,坊间近有影本。

<!--PAGE13-->(3)曰度量衡器:如秦权,秦量,汉建初尺,新莽始建国尺,晋前尺,汉量,汉钟,汉钫,汉斛等,制度之沿革可考焉。(4)曰符玺:上自秦虎符;下迄唐宋鱼符;又秦汉间玺印封泥之属,出土者千[5]宋人专门著录铜器之书,有《宣和博古》图,吕太临《考古图》,无名氏《续考古图》,薛尚功《钟鼎款识》,王厚之《复斋钟鼎款识》,张抡《绍兴内府古器评》等。

[6]此所举数,据今人王国维所著《宋金文著录表》,《国朝金文著录表》;但皆兼兵器杂器合计,宋表且兼及秦汉以后器。惟无文字款识者,不在此数。

[7]潘祖荫《攀古楼彝器款识自序》云:“古器自周秦至今,凡有六厄。《史记》曰:‘始皇铸天下兵器为金人’,兵者戈戟之属,器者鼎彝之属,秦政意在尽天下之铜,必尽括诸器可知。此一厄也。《后汉书》:‘董卓更铸小钱,悉取洛阳及长安钟竾飞廉铜马之属以充铸焉。’此二厄也。《隋书》:‘开皇九年四月毁平陈所得秦汉三大钟,越三大鼓,十一年正月以平陈所得古物多为祸变,悉命毁之。’此三厄也。《五代会要》:‘周显德二年九月敕两京诸道州府铜像器物诸色,限五十日内并须毁废送官’,此四厄也。《大金国志》:‘海陵正隆三年诏毁乎辽宋所得古器,,此五厄也。《宋史》:‘绍兴六年敛民间铜器,二十八年出御府铜器千五百事付泉司’,此六厄也。……”观此可想见古器毁坏之一斑。四年前欧战正酣,铜价飞涨,僻邑穷村之铜,悉搜刮以输于外,此间又不知毁去史迹几许矣。

[8]汉熹平,魏正始,唐开成,宋嘉祜,西蜀孟氏,南宋高宗,清乾隆,皆尝有石经之刻;今惟唐刻存西安府学,清刻存北京国子监。佛教石经至多最大者为大房山之雷音洞,共二千三百馀石,作始于隋,竣事于辽,历七百馀年,实人类继续活动中之最伟大者也。自馀石经,今人叶昌炽《语石》卷三、卷四,记述颇详。

[9]汉人石冈石壁,多为平面雕刻的画像。其见于诸家著录者,都凡九十二种三百二十九石,内出河南者三十石,出四川者四十四石,出江苏者二石,出甘肃者一石,其余则皆出山东也。以吾所闻知,此种石画今在日本者十九石,在法国者十二石,在德国者三石,在美国者一石,近一二年来有无再流出不可知矣。能悉集其拓本比较研究,实二千年前我国绘画雕刻之一大观也。魏齐隋唐造像,不可以数计,仅龙门一处,其可拓者已二千三百馀种矣,其中尤有极诡异精工之画。唐昭陵六马,高等原形;灵岩之宋雕四十罗汉,神采飞动,皆吾国石刻不朽之品也。历代石画概略,《语石》卷五论列得要。

<!--PAGE14-->[10]今人章鸿剑著《石雅》,记国内外地质学者研究所得结果,极可观。

[11]罗马教皇宫图书馆中,有明永历上教皇颂德书,用红缎书方寸字,略如近世之寿屏。此类史料之非佚而再现,直以原迹传至今者,以吾所见,此为最古矣。日本闻有中国隋唐间原物甚多,惜未得见。

[12]任萌两文,皆见《文选》。其《奏弹刘整》一篇,全录当时法庭口供九百馀字,皆争产,赖债,盗物,虐使奴婢等琐事,供词半属当时白话。王褒《僮约》见《艺文类聚》三十五。其性质为“纯文学的”,本与具体的史迹无关;然篇中材料,皆当时巴蜀间田野生活也。

[13]牛弘论书有五厄,见《隋书·本传》。其历代书籍散亡之状况,《文献通考·经籍考序》所记最详。

[14]纂辑类书之业,亦文化一种表征。欧洲体裁略备之《百科全书》,(Encyclopedia),盖起自十五世纪以后。我国则自《梁武帝》时,(五○二——四五九)盛弘斯业。今见于《隋书·经籍志》者,有《皇览》六百八十卷,《类苑》一百二十卷,《华林遍略》六百二十卷。《寿光书苑》二百卷,《圣寿堂御览》三百六十卷,《长洲玉镜》二百三十八卷,《书钞》一百七十四卷,其余数十卷者尚多,惜皆已佚。

[15]西晋时《汲冢竹书》,其来历,已略见本篇第二章注七。今更补述其要点:书藏汲郡之魏安里王冢。晋太康二年,郡人不准盗发得之,凡数十车。皆竹简素丝纶,简长二尺四寸,以墨书,一简四十字。初发冢者烧策照取宝物,及官收之,多烬简昕札。武帝以其书付秘书校缀次第,寻考指归,而以今文写之。所写出诸书如下:(一)《纪年》十三篇,(二)《易经》一篇,(三)《易经阴阳卦》二篇,(四)《卦下易经》一篇,(五)《公孙段》二篇,(六)《国语》三篇,(七)《名》三篇,(八)《师春》一篇,(九)《琐语》十一篇,(十)《梁丘藏》一篇,(十一)《檄书》二篇,(十二)《生封》一篇,(十三)《穆天子传》五篇,(十四)《大历》二篇,(十五)《杂书》十九篇,内有《周食田法》、《周穆王盛姬死事》等:凡七十五篇。此《晋书·束晳传、荀勖传》所记大概也。萧齐时(479—501)襄阳有盗发古冢者,相传是楚王冢。大获宝物玉屐玉屏风,竹简书青丝纶,盗以把火自照。后人有得十馀简,以示王僧虔。僧虔云是科斗书《考工记》也。事见《南齐书·文惠太子传》。宋政和间(1111—1119)发地得竹木简一瓮,多汉时物,散乱不可考;独永初二年讨羌符文字尚完,皆章草书。吴思道曾亲见之于梁师成所。其后沦于金以亡。事见黄伯思《东观馀论》卷上,赵彦卫《云麓漫钞》卷七。此可谓历史上竹简书之三大发见,惜其结果不传至今耳。

<!--PAGE15-->[16]晋汲冢书发见后,学界陡生波澜。荀勖和峤首奉敕撰次;卫恒加以考正;束皙随疑分释;皆有义证。王庭坚著书难皙,亦有证据。潘滔劝王接别著论解二子之纷,挚虞谢衡见之,咸以为允。事见《晋书王接传》。

[17]《竹书纪年》最骇人听闻者,如夏启杀伯益,太甲杀伊尹,文丁杀季历等,又言夏之年祚较殷为长,此皆与儒家旧说不相容。文见《束晳传》,今伪本削去矣。

[18]清光绪三十四年英人斯坦因(A.Ste)在敦煌附近,罗布淖尔附近,于阗附近,各得古简牍多种,最古者有汉宣帝元康,神爵,五凤诸年号。大约两汉物居半,馀半则晋以后物也。法人沙畹(Chavannes)著有考释,吾国则罗振玉王国维合著《流沙坠简》考释,辨证极详核。

[19]清光绪末,法人白希和游甘肃之敦煌,见土人有燕故纸而调其灰于水,谓为神符,能疗病者;视之,则唐人所写佛经也。迹之,知得自一石室。即之,则室中乃琳琅无尽藏。考之,知为西夏藏书之府也。白氏择其精者辇以归,其中有摩尼教经典,全世界所无也。古画亦有数轴。白氏尝为余言,吾载十大车而止,过此亦不欲再伤廉矣。其辇去者,今一大部分在巴黎国立图书馆也。白氏归北京,事颇闻于士大夫。良久,学部乃遣人往收其馀沥。所得犹将万轴。辇至京,而达官名士,巧取豪夺,其尤精善者多入私家,今存教育部图书馆者约七千轴,又各人选择之馀也。然当时学部所收尚未尽,非久有日本人续往访,所得亦千计。其属于儒书一部分,罗振玉影印者已不少。然此中什九皆佛经,现已发现多种为今佛藏中所无者。且经典外之杂件,亦非无之;以吾所见,已有地券信札等数纸,其年代最古者为符秦时。(忘其年)以千余年前之古图书馆,一旦发现,不可谓非世界文化一大庆也。惜原物今已散在各国,并一总目录而不能编集也。鼎,其目的盖欲将法律条文镂金以传不朽;然三代彝器出土不乏,而此类之鸿宝阙如,实我学界一大不幸也。

[20]《景教碑》今在长安碑林。其原文,自《金石萃编》以下,诸家书多全录。前人或疑为波斯教、回回教等,今则景教确为基督教,已成学界定论。今人钱恂《归潜记》有跋一篇,考证最精确。

[21]居庸关有一地如城门洞者(行人必经之路),圆顶及两壁,满雕佛像,椠工精绝。间以佛经,用五体字;学者考定汉字以外,则一蒙古,二畏兀,三女真,四梵也。畏兀亦名畏吾,即唐之回鹘。此刻盖元时物,今完好无损。莫高窟有六体字,摹录如下。其何体属何族,则吾未能辨也。

[22]《唐蕃会盟碑》,吾未见拓本;今人罗振玉《西陲石刻录》有其全文。碑阳刻汉文,碑阴刻唐古忒文,两文合壁皆盟约正文也。两侧则刻两国莅盟人之官衔姓名。此刻石文中之最特别者。

<!--PAGE16-->[23]开封之挑筋教寺,据钱恂《归潜记引》清同治五年英人某报告,称寺中有两碑,言寺创设于宋隆兴二年(一一六四)改筑于明成化四年(一四六九)。今碑已佚矣。清《洪钧元史译文证补》卷二十九记此事,犹云“地有犹太碑、碑文附后”;然今洪书无碑,殆刊时失之。此孤征之史料,恐从此湮灭矣。

[24]各碑录文,多见清王昶《金石萃编》,陆耀遹《金石续编》。惟《丸都纪功》乃新出土者;《苾伽可汗》,《九姓回鹘》乃俄人以影本送致总理衙门者;诸家皆未著录。

[25]此两石实汉石最古者,录文见《金石萃编》。

[26]汉碑纪此者,有《礼器》、《仓颉庙》、《成阳灵台》、《鲁峻》、《尧庙》、《曹全》、《张迁》等碑。

[27]宋周密《癸辛杂识》言在洛阳见一石刻,其文云:“大男杨绍从土公买冢地一丘,……值钱四百万,即日交毕,日月为证,四时为任,太康五年九月二十九日对共破莂”;此类券莂之刻,唐以后颇多,今存拓本尚逾十数。见《语石》卷五。

[28]元圣旨碑,现存者如泰安狱庙,襄阳五龙庙,尚十馀通。《语石》卷三,曾全录其一,文词之鄙俚怪诞,殊可发噱。《岳庙碑》有云:“和尚,也里可温,先生,达识蛮每,不拘拣甚么差发,休当者。”文见清顾炎武《山东考古录》。其所云“也里可温”即天主教徒;“先生”即道土;“达识蛮”即回教徒;“每”者,们也。意言释道耶回教徒人等皆独免赋役也。此亦可考当时信教自由之制。

[29]今人王国维有《鬼方昆夷狁》考及《不敦盖铭考释》两篇,考证兹役,甚多新解。

[30]清刘心源《奇觚室吉金文述》,释《鼎》文最好。

[31]《诅楚文》摹本见《绛帖》;《古文苑》有释文。

[32]殷墟书契最初影印本,有刘铁云之《铁云藏龟》。其治此学最精深者为罗振玉,著有《殷商贞卜文字考》、《殷墟书契》、《殷墟书契后编》、《殷墟书契菁华》、《殷墟书契考释》、《书契待问编》等。又王襄著有《簠室殷契类纂》。

[33]晋法显,唐玄奘,义净,皆游历印度之高僧。显著有《佛国记》,奘著有《大唐西域记》,净著有《南海寄归传》,此三书英法俄德皆有译本,欧人治印度学必读之书也。

[34]马哥波罗,意大利之维尼斯人。生于一二五一,卒于一三二四。尝仕元世祖,居中国十六年,归而著一游记。今各国皆有译本,近亦有译为华文者矣。研究元代大事及社会情状极有益之参考书也。

[35]拉施特,波斯人。仕元西域宗王合赞,奉命修国史。书成,名曰《蒙古全史》,以波斯文写之。今仅有钞本。俄德英法皆有摘要钞译本。清洪钧使俄,得其书,参以他书,成《元史译文证补》三十卷,为治元史最精诣之书。但其关于中国本部事迹甚少,盖拉氏身仕宗藩,详略之体宜尔也。

<!--PAGE17-->[36]现代欧人关于中国考史的著述,摘举其精到者若干种列下。

[37]日本以研究东洋学名家者,如白鸟库吉、那珂通世之于古史及地理,松本文三郎之于佛教,内藤虎次郎之于目录金石,鸟居龙藏之于古石器,皆有心得,但其意见皆发表于杂志论文,未成专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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