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2 / 2)

当下王守仁写了一份告示,盖了官印发下去,雷济怀里也揣了一份告示,直奔龙川。

此时卢珂已经带着大部分手下退回了先前的山寨,可他心里对官军是不是来剿他也将信将疑。忽然听说雷济又来了,不敢不见,只好把雷济迎进山寨。

来的路上雷济早把话想好了,见了卢珂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先就厉声呵斥:“你们这帮人怎么回事!是你自己要归顺朝廷,现在都堂把你安置在平和县里,村也划了、地也划了,连农具、种子都发给你了。你们倒好,一声不响全都跑回山里做贼,是不是全都活腻了,非要找死不可?”

见雷济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卢珂也不示弱:“你这狗官少拿话来唬我!分明是派了官军到平和县来剿杀我们,现在看我们退回山寨,攻不下来了,又来说这些话,你他娘的在这儿骗鬼呢!”

雷济这个人有个脾气,吃软不吃硬,眼看卢珂冲他瞪起眼来,他这边顿时火冒三丈,也不管自己正在人家的山寨里,几千条拿刀动枪的壮汉就在边上站着,跳起来指着卢珂的鼻子吼道:“你嘴里放干净些,老子堂堂一个举人跑到这破寨子里来给你说东道西的,这是给你脸了!你的山寨有多厉害?比象湖山怎样?比桶冈又怎样?现在都堂大人把象湖山、箭灌、可塘洞、横水、左溪、桶冈都攻下来了,就你的寨子攻不下?老子看你倒是在骗鬼!”凶了卢珂几句,自己心里的火气平了些,这才把话又放缓了,“自从王都堂到了南赣,这一带的山寨十成中已经剿了九成,可是不管哪个山寨,只要是投诚的人全都一一安排妥当,没有妄杀一个人!这次桶冈一仗打得最凶,可仗打完了,六千人全都安置在崇义县里做了‘新民’。人家都过得安居乐业,偏偏你不放心。你这是什么道理?”

雷济这几句话把卢珂问了个哑口无言。

见他没话说了,雷济又坐了下来:“不是我说你,一点儿脑子不动!你们龙川山寨是自己归顺的,官府把你们的村子都划定了,这时候无缘无故剿你们做什么?你自己就不会想想?眼下南赣九府只剩一个池大胡子还在作乱,江西、福建、广东、湖广四省官兵都在往浰头方向进发,难免要从平和县过境,可官军过境的时候动了你房上一片瓦、地里一根草了吗?现在你自己跑回山里做起贼来,这是要往死路上奔呢!”

卢珂一张黑脸憋得通红,一个字也答不上来,半天说了一句:“我怎么知道官军是不是冲我来的?”

雷济不答卢珂的问话,倒反问了一句:“官军要剿你,这个消息是池大胡子告诉你的吧?”

其实这个消息倒不是池仲容告知卢珂的,再说,池仲容和卢珂有仇,他来告诉,卢珂也不会信。可当时忽然一夜之间整个村子都在传这些谣言,顿时把卢珂一帮人吓得弃家而走,至于消息从何而来,卢珂自己也闹不清楚。

现在让雷济一顿数落,卢珂静下心来一想,隐隐觉得真是池仲容在背后捣鬼。问题是自己已经扔下平和县的土地村落逃回山寨来了,再想出去做个百姓,怕官府也不容他……

卢珂的神色一变,雷济已经看在了眼里。这一次他是有备而来,怀里还揣着一件宝贝,这时候就顺手掏了出来:“王都堂是个好官,知道你们这些人糊涂莽撞,让人骗了,就决定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现在已经给平和县、龙川县都发了告示,你自己看。”想起卢珂识不了几个字,就打开告示念了起来:“本抚以王命旗牌调广东官兵征剿浰头等处贼众,经平和县,并不与尔相犯,尔等缘何轻信恐吓妄自惊窜?然本抚亦知各民意在避兵,本非叛反出劫,俱各令回原村寨,安居乐业,趁此春时各务农作。如或口是心非,外托惊惧之名,内怀反覆之计,自求诛戮,后悔莫及!”念完问卢珂,“你听得懂吗?”

守仁这封告谕写得很直白,卢珂自然听懂了,咬着牙骂道:“池仲容这个浑蛋,用这样的毒计害我,以后让老子撞见,非剥他的皮不可!”

眼看把卢珂劝住了,雷济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大头领现在打算怎么办?”

“巡抚大人这么为我们着想,姓卢的没话说了!今天就跟雷大人回赣州向王都堂请罪。只要都堂果真恕我的罪,姓卢的就一把火烧了山寨回平和县去,以后就在村里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