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哪有什么兵马?他的南赣兵不过一两万吧?”
“王守仁手里掌握着南昌、九江、吉安、赣州四卫兵马,这就是两万精兵!再加上他在南赣训练的乡兵也有四五万人,而且王守仁到南赣之后,一年时间就平定九府!那九府之内的贼寇都是十几年难以平定的巨寇大盗,王守仁怎么可能不到一年就全平定了?臣以为王守仁必是以谋反等语说动这些贼人,把他们招到了自己部下。如果把这几支力量都算起来,王守仁所率军马加起来约有十五万之众,而且比宁王的兵马更凶狠善战,早晚必成大祸!陛下不可不防。”
江彬所说的话朱厚照实在不能全信,张永也急忙在一旁笑道:“江大人这些话未免有点儿言过其实了,现今叛乱初定,正是大快人心普天同庆之时,说这些话未免有点儿危言耸听的意思吧?”
这些年和钱宁斗法的时候,江彬和张永暗地里已经结了盟,平时在皇帝面前总是明里暗里互相帮衬着。可今天江彬一力构陷王守仁,张永却不肯帮忙。江彬也知道张永心里实在不恨王守仁,自己硬要给王守仁头上栽赃,只怕张永一定从中遮拦,难以成事,干脆也不再多说,又换了一个腔调:“皇上,臣也不是肯定说王守仁就要谋反,只是有这个考虑。毕竟江西刚刚大乱了一场,人心不稳,王守仁手里兵权过重,也是不妥,臣以为陛下不如召王守仁来南京,就说当面封赏,如果王守仁单骑而来,说明他是一片忠心,陛下就好好封赏他,再委他以重任,调回京城任事,这样一来江西也安宁了,陛下也放心了,也不亏待了王守仁。若陛下召王守仁来南京,他却不来,则必是生了反心,那时陛下就不能有片刻犹豫,即时将此人收押严审,以防不测。”
江彬这套话是对着朱厚照的心窝子说出来的。
做皇帝的人,没有一个心里能对大臣完全放心的。江彬这话不管有理无理,朱厚照听了心里都要多想几遍。琢磨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好,就传朕的旨,叫王守仁来南京述职,若他来了,朕就当面封赏;若不肯来,再治他的罪也不迟。”
领了圣旨,江彬和张永一起退了出来。张永笑着问江彬:“江大人,你看这道旨意怎么个传法?”
刚才在皇上面前张永一直明着暗着和江彬较劲,江彬也觉出张永这是在变着法子护着王守仁。现在听张永这么问,忙说:“公公觉得怎么传旨比较妥当?”
张永笑着说:“老奴觉得陛下这道旨应该由司礼监的人去传。”悄悄看了江彬一眼,又故意问了一句,“江大人觉得呢?”
其实张永说的是多余的话,皇帝的圣旨当然要由内使去传,也就是说,应该由张永派人去传旨才对。可张永心里分明已经想到江彬这是要构陷王守仁,故而有此一问。一来点江彬一下,让他有所收敛;二来若江彬硬要对付王守仁,就让他自己把这层意思说出来也好。
江彬倒也听出张永话里的意思了。可他眼下权倾朝野,势力滔天,真如同当年的刘瑾一样,早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既然他现在要收拾王守仁,也就不怕对张永明言,于是笑着说:“张公公,皇上等着呢,内使传旨太慢了,我看就派锦衣卫的人带着旨意去召王守仁吧。”说完这话就斜着眼睛看着张永,等他表态。
张永知道自己眼下的势力斗不过江彬,也不想在这件事上跟他斗。听江彬说了这话,立刻笑道:“还是江大人想得周到,我即刻把旨意誊写出来,就让锦衣卫的旗校去传旨吧。”冲江彬点点头,先到办公的地方,誊写了圣旨叫小太监给江彬送去,自己回到住处,立刻把庞二喜找了来,关起房门对他说:“有个事让你办:骑上快马去南昌,知会王守仁,就说陛下召他来南京面圣,当面封赏,要他无论如何尽快赶来,迟则生变!”
庞二喜让张永给说糊涂了,忙问:“儿子听说这次由锦衣卫的人去南昌传旨,咱们再去传……”
“不是传旨,只是个口信。我料定江彬不会派人去传这道旨,一心要让陛下误以为王守仁要谋反,不肯来南京面圣。如果陛下真的下旨去捉拿王守仁,江彬一定会借机害了王守仁的性命!”张永压低了声音,“江彬此次率军马数万做陛下扈从,前前后后都不稳妥,咱们不得不防。眼下能依靠的就是王守仁控制的江西军马,如果让江彬扳倒了王守仁,就没人能制他了,要让此人作起乱来,那可是天崩地裂的大祸!眼下你身系的是社稷安危,务必昼夜兼程赶到南昌,不得有失!”
张永的语气十分厉害,把庞二喜吓得直缩脖子,可再细一想,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父亲别担心,儿子这就动身!”
“悄悄走,别让锦衣卫的人盯上了。”
“儿子知道。”庞二喜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