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由于早年孝宗皇帝朱祐樘只有一个独子朱厚照,而朱厚照竟没有后代,结果孝宗皇帝一脉竟至绝嗣。如今杨廷和他们选出来的储君是朱祐樘的弟弟兴王朱祐杬的世子,名叫朱厚熜。
江彬被擒之时,定国公徐光祚、驸马都尉崔元、内阁元辅梁储、礼部尚书毛澄等重臣已经赶赴湖广安陆,迎兴王世子朱厚熜入京。
此时朱厚熜年仅十五岁,他的父亲兴王朱祐杬在正德十四年病故,朱厚熜正在为父守孝期间,忽然接到朝廷圣旨,命他除去孝服,立即承袭兴王之爵。这时朱厚熜已经知道,自己这是要当皇帝了。
正德十六年三月二十六日,京城重臣赶到安陆,宣读了一道由太后、内阁、司礼监共同拟就,却以正德皇帝的语气写成的圣旨:“朕绍承祖宗丕业,十有七年,深惟有孤先帝付托,惟在继统得人,宗社生民有赖。皇考孝宗敬皇帝亲弟兴献王之长子,聪明仁孝,德器夙成,伦序当立。遵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告于宗庙,请于慈寿皇太后,与内外文武群臣合谋同词,即日遣官迎取来京,嗣皇帝位。”
迎了圣旨后,朱厚熜接了金符,受了众官的朝贺,四月初一拜辞了父亲陵墓,第二天离开安陆,赶赴京师。
这时候京城里的各种渣滓已经被首辅杨廷和打扫干净,只等新皇登极了。
四月二十二日朱厚熜到达京师,在城外行殿等候礼官上呈即位礼仪,想不到呈进的却是“皇太子”即位礼。
朱厚熜虽然年仅十五岁,却是个极聪明的人,立刻看出了里面的门道,问追随身边的兴王府长史:“遗诏以我嗣皇帝位,并不是皇子之位!你快去问他们!”长史官赶紧出来和诸位辅臣、礼部尚书商议。杨廷和却觉得礼部所拟礼仪无误,请朱厚熜照此而行即可。结果长史进去问了问,出来告诉众臣,朱厚熜不允!
这一下登极大礼僵在了半路上,杨廷和没有办法,赶紧一边劝说朱厚熜,一边又奏知张太后,请太后拿个主意。
张太后是个聪明无比的女人,心里知道自己的儿子没有后代,根脉已绝,以后她这个皇太后要仰人鼻息,靠着新皇帝的恩赐活着了。这时候哪敢和朱厚熜争执,立刻下了懿旨:“天位不可久虚,嗣君已至行殿,内外文武百官可即日上笺劝进。”
有张太后一句话,礼部官员也不敢再推,立刻重拟礼仪,按天子即位礼请朱厚熜从大明门入宫,先谒见了大行皇帝朱厚照的灵柩,又拜见了张太后,再去拜见武宗的皇后,这两个苦命的女人现在都已无话可说,只能尽量对新皇帝多说好话了。
这天正午,朱厚熜在奉天殿即皇帝位,年号嘉靖,以明年为嘉靖元年,发下诏书,大赦天下。
登基大典已成,朱厚熜把首辅杨廷和召进宫里,行叩拜礼之后,问杨廷和:“老先生,朕在安陆之时久察民间疾苦,深知朝政败坏已不可不治,只是朕年轻识浅,还想问问老先生,这‘励精图治’四个字当从何做起?”
听了这四个字,杨廷和一颗心怦怦直跳。
励精图治,天下人盼了多久了!大明朝让一个正德皇帝祸害得太久,臣子和百姓连天是如何蓝、太阳是如何亮都忘了。想不到这位新皇登极之日,第一句话说出的就是“励精图治”。
可杨廷和也不是傻子,他知道,皇帝嘴里说的是一回事,真正做的是另一回事。如今自己只能从细小处说进去,看看能把事办到什么程度吧。
当下杨廷和平定心气,缓缓地说:“陛下登极之初,前朝奸恶不可不察。江彬、钱宁等奸党今已下狱,皆待审处,陛下当诛此辈以安天下民心。”
“此辈当诛,断不可饶!”
眼看奏准了一事,杨廷和心里松快了些,又说:“大行皇帝身边有几个宦官,久为祸患,实在留不得。”
“是哪些人?”
见朱厚熜问得这么直率,杨廷和倒不好回答。朱厚熜聪明得很,一看首辅的脸色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整治这些有权势的大太监,用不着首辅直接来办,br>于是朱厚熜清了清喉咙:“太祖高皇帝早有明训,此等辈多是奸邪之徒!当治则治,当诛则诛,御史言官就是做这个的,宫中有哪些作乱不法的宦官,叫他们奏与朕闻。”
这一下杨廷和真有点儿激动起来了,稳了稳神,又说:“如今灾害连年,国库吃紧,可宫里宦官人数逐年增加,至今宦官人数已达十数万,这些宦官又豢养家奴,掌印太监有家奴六十人,次一级的五十五人,再次一级四十人、三十人、二十五人,少的也有三五人,这样算起来,宦官、家奴,以及他们保举起来的传奉官员,此类人等都加在一起,总数估计有数十万人,一年粮米供给也得数百万石,这上头应该裁撤一些。”
“数百万石粮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