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 / 2)

自打娶了杏儿,又搬到书院来住,转眼已过了四个多月,外面那些闹哄哄的俗事都被书院的一堵高墙隔断了,守仁只管放心讲学,静养身体,日子过得还真有些无思无欲的味道了。眼看天气渐渐暖和,书院里的学生越来越多,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结实,正在恬然自得、乐趣无穷的时候,却发现杏儿有些不对。

这些日子杏儿觉得身上没力气,有些懒怠动弹,时不时还有点儿发烧,一开始倒没多想,仗着身体一向强壮,也不在乎,想着过几天就好了。谁知过了些日子越发不好了,胃口也比原先差,动不动就呕吐。到这时候守仁也看出来了,想请个郎中来看看。

杏儿平时从不生病,所以最怕见郎中,推三推四,又耽误了好些天,可身子一直不见好。没办法,守仁干脆瞒着杏儿,叫尔古出去请了个郎中来。

郎中来的时候守仁正在前头讲学,听说大夫到了,赶紧过来。不想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郎中已经看完病走了,尔古也去送了,只有杏儿一个人低着头坐在房里。守仁忙问:“病看得怎样?”

杏儿头也不抬,只说:“我不知道。”

见杏儿这样,守仁倒担心起来:“怎么不知道,郎中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杏儿给守仁问得满脸通红,半天说了一句,“反正没有病。”

“开方子了吗?”

“开了一个。”

“在哪儿,我看看?”

“不知弄哪儿去了……”

杏儿这话说得糊涂,可守仁分明看见药方就在妆奁台子上放着,拿起来看,见上面写着:人参一钱,黄芪二钱,白术二钱,炙甘草二钱,当归一钱,川芎一钱,白芍药一钱,熟地黄一钱,川续断一钱,糯米二钱,黄芩一钱,砂仁一钱。上用水一盅半,煎至七分,食远服,每三五日用一服。

r>看着这个方子,守仁也觉得有些糊涂:“什么叫三五日用一服?这药须连吃四个月?到底是什么病?”

其实到这时候,聪明人都看出点儿苗头来了,可守仁偏是笨,一点儿也不明白,还在问东问西,杏儿哪里答得出来,只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问尔古去吧。”守仁赶紧往外走,正好尔古送完郎中回来,和他撞个对头,尔古这个蛮子也不懂汉人的礼节,大着嗓门说了一句:“恭喜大哥,夫人有孩子了!”

一句话把杏儿羞得脸像块红布,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可偏生又没处躲闪。再看王守仁,却已经张着大嘴傻在了那里。

老天!这可真是想也想不到的事,从十七岁和宜畹成亲,他就一直在等这一天,结果等了一辈子也没等来。想不到这次,杏儿就有了喜!

王守仁这年已经五十五岁了,这是多大的福气呀!

傻愣了半天,守仁忽然清醒过来,两步抢上前,一把将杏儿搂在怀里。杏儿吓了一跳,一抬头,只见尔古还在身后瞪着两只大眼瞧着,赶紧想推开守仁,这时尔古才想过来,赶紧溜出去,顺手把房门带上了。

这时候杏儿才好歹把守仁推开,守仁这里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干脆退开两步,站直身子,冲着杏儿作了一个揖。见这个男人疯疯傻傻的样子,杏儿又喜又羞,笑着斥道:“你傻啦!”

说真的,王守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呢。给杏儿这一说,也笑了,在杏儿身边坐下,笑着说:“我这人表面看着聪明,其实内里最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