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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我的读书方法论(1 / 2)

我每天早上六点前起床,然后看书写笔记,一直没有断过。所以我来跟大家聊聊“我如何读书”这个话题,也就是“我的读书方法论”。大家都愿意读书学习,但是怎样读、怎样学呢?有人说“百战归来再读书”,我想就这些话题和大家分享一下,我是如何读书学习,再把它用在工作里,再从工作里继续学习的。

1.读书学习,也可能是一种玩物丧志。

读书学习,是人人都赞同的事,很多人也投身其中。但是,学习需要有一个“学习学”,读书也要有方法论。如果不先掌握“学习学”,或者读书没有方法论,那读书学习,不仅收获不到效果,而且还会成为一种玩物丧志。我写这篇文章,分享我的读书方法,也是因为见了太多的玩物丧志式的学习和读书,所以有了一种责任感,要把有效的读书学习方法分享给大家。

什么叫玩物丧志式的读书呢?这有一个典故,宋代大儒谢良佐,向理学大师“二程”之一的明道先生程颢拜师。程颢问他最近读什么书,谢良佐说:“《史书》。”程颢顺手拿出一本书,抽取其中一段,谢良佐诵读如流,把程颢提到的一大段整个背诵了下来,一字不差。程颢再抽出一本书,从中翻开一页,谢良佐仍然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之后,他恭敬地站立着,本以为自己的博闻强识能得到程颢的称许,不料程颢冷冷地说了四个字:“玩物丧志!”谢良佐登时面红耳赤,汗如雨下。

为什么呢?读书追求背诵,还要求“倒背如流”,那是为了表演,不是为了真正地去知行合一。

王阳明也说过这个问题,他说:“哪个要你背得?是要你晓得。你若背得,未必晓得。你若晓得,不必背得。”

读书不是为了徒事讲说,而是学以润身,学到自己身上去。如果只是为了去给人表演背诵或讲说而读书,荀子称之为“口耳之学”,在《劝学》里,他说:“小人之学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间则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躯哉?”耳朵听进来,嘴巴马上说出去显摆,口耳之间只有四寸长,并没有学到身上去。

孔子也有一句话批评这种情况:“道听而途说,德之弃也。”道听途说,不是小道消息的意思,而是说,你在路上听来一句善言,还没有自己践行,还在路上,就拿去说给别人听了,那就是把那句话所代表的品德,丢弃在路上了。就像我们今天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一句话,觉得很好就马上转发,但是自己并没有践行,这就是玩物丧志。还有更过分的,是把原创者的名字删去,假装成自己创作的作品发布,那就是欺世盗名了。

与道听途说做法相反的,是子路的做法。《论语》记载:“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子路听到什么道理,就要马上去实践。如果还没来得及实践,唯恐又听到下一条。这一句,非常生动,我们好像看见子路在那儿捂着耳朵:“您别说!您别说!我上一条还没来得及做到呢!”

这就是学习的本质,就是知行合一。如果你没有做到,学它干吗呢?我们读书学习,要字字句句切己体察,放到自己身上琢磨,放到具体事上研习,才能叫学而习之,才能真正把道理琢磨透,把本事学到手,从而用到具体事情上,进步在自己身上。

还有些人,到处听课,也是把那些课当玩物,自欺欺人、自我麻醉,搞得自己很忙,上很多课,而且上不同的课,听不同的说法,当看戏一样。这些人最喜欢的,就是“被颠覆”,一说某某老师的讲解颠覆了自己之前的认识,就兴奋得不得了。我写了一本《华杉讲透〈孙子兵法〉》,经常有读者跟我说:“哇!华杉老师!你的书颠覆了我之前对《孙子兵法》的认识!”我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心想:如果有人颠覆了我过去的认识,对我而言肯定不是一件轻松和高兴的事,而是心情沉重,沉痛!为什么呢?因为知行合一,我的认识决定我的行为,如果过去的认识被颠覆了,证明我过去半辈子对某一事物的认知都是错的,那是多么大的人生悲哀!我该怎么办?

人们喜欢被颠覆,喜欢听新的东西,那是因为他的行为与认知无关,没有做到知行合一,都是“玩物丧志”,口耳之学。既然耳朵听来的目的是用嘴巴讲说,听课就一定要听“新的东西”,一说有新东西,就兴奋。那旧的你都会了吗?人的一生,如果能遵循几句“老生常谈”,知行合一,就是圣人了。一味追新逐异,都是“伪学习”之病。

有些同学除了喜欢认知被颠覆,还喜欢颠覆老师,听谁的课他都要挑战。在学校听课,总有些同学,一到课间就到处跟同学“分享”:“我看这老师没什么水平,哪个哪个地方他讲得就不对。”老师上课讲错知识固然不对,但你上了一堂课,老师讲得对的地方不关注,没学到,倒是记了一大堆你认为讲得不对的,收获很大吗?

有一次我的一位好朋友,请我去他公司讲课。我刚讲完,他发言说:“大家快提问题!华老师可是不容易被问倒的!上次××来,被我们的人问得下不了台啊!”我说你们这是听啥课?这是学习吗?

后来,这位好友带公司预备干部来我公司观摩,说是要学习华与华的运营管理。观摩之后座谈,大家提的问题,没有一个是请教我的,没有一个是在我分享的方法上深入讨论的。所有提问,都是他们就在华与华发现的“问题”向我提出质疑,要我进行论证答辩。

这就是“玩物丧志”。我也成了他们的“玩物”。

既然这种学习是“玩物丧志”,老师成了“玩物”,那么,玩物式学习就有了巨大市场。有市场,就有供应,“超级玩家”老师就横空出世了。这也不是什么新生事物,而是历朝历代永不落幕的“学习秀”。王阳明为此痛心疾首地写了一篇《拔本塞源论》,就专门讲这种情况。他说伪学习者们拔掉了学问的根本,塞住了学问的源头,百家争鸣,争奇斗艳,他说:

于是乎有训诂之学,而传之以为名;有记诵之学,而言之以为博;有词章之学,而侈之以为丽。若是者纷纷籍籍,群起角立于天下,又不知其几家。万径千蹊,莫知所适。世之学者,如入百戏之场,欢谑跳踉,骋奇斗巧,献笑争妍者,四面而竞出,前瞻后盼,应接不遑,而耳目眩瞀,精神恍惑,日夜遨游淹息其间,如病狂丧心之人,莫自知其家业之所归。时君世主亦皆昏迷颠倒于其说,而终身从事于无用之虚文,莫自知其所谓。

意思是说:于是呢,就有了解释字义的训诂之学,传授课程以图虚名。圣人一句话,他左右训诂,解释得跟谁都不一样,说前面的人都解错了,该像他那么解。同学们一听崇拜得不得了:这个老师学问太渊博了!这个老师有新东西!不像其他老师说的都一样!我学到新东西了!

又有了记诵圣学的学问,说着说着就背诵一大段原文,满口圣人之言以充博学。

又有了填词作诗的学问,以文字铺陈华丽为美。

类似的学问纷纷扰扰,在世上群起争斗,不知道有多少家。他们流派甚多,也不知道该听谁的。世上的学者如同进入了一个一百场戏同时表演的剧场,只见欢呼跳跃、争奇斗巧、献媚取悦的戏子从四面八方涌来,前前后后,令人应接不暇,使人头晕目眩,精神恍惚,日日夜夜浸**其间,像丧心病狂的人一样,不知道自己的本心在哪里。当时的君主也沉迷于此类学问,做些无用的虚文,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王阳明这段描述,非常生动经典。放到今天,情形还是一模一样。正如他所说,学生们如同进入一个同时演一百场戏的剧场,而同学们正是喜欢这样的剧场。这就是“玩物丧志”。王阳明大声疾呼,要救天下人于伪读书、伪学习。他喊了五百年,也没起什么作用。而且他的学问也被今天的人用作欢呼跳跃、争奇斗巧、献媚取悦的材料,同样搞得人头晕目眩,精神恍惚,甚至丧心病狂。所以,“为往圣继绝学”,王阳明的事业需要人继承,我这篇文章,也可当作一篇《新拔本塞源论》。

2.读书学习,可能是一种焦虑症症状。

前面说有的读书学习可能是“玩物丧志”,是娱乐活动;还有一种读书学习,则是一种焦虑症症状,我称之为“恐慌性学习”。他因为觉得时代变化太快了,自己要被淘汰了,进而焦虑,恐慌,所以拼命读书,拼命学习。

这种焦虑非常普遍,我经常听见一些大专家、大教授讲:“同学们,在互联网时代,可能你之前学的东西全都作废了,没用了,你怎么办?”我听了这话,心里就想:这位老师,可真是个心理“恐怖分子”!

而恐慌性学习呢?往往就变成“前沿性学习”,总是想要去学习最前沿的知识,怕自己被淘汰。殊不知这又落入了学习圈套——追逐前沿,丢失本源;追求细碎,丢失整体。这种学习,就成了拔本塞源的无效劳动。

比如,在我讲课的时候,有同学问我:“华老师,在移动互联网时代,传统营销方式不管用了,我们该怎么办?”我说:“你的口气好大啊!”她疑惑了,就提这么一个问题,怎么就口气大了呢?我接着说:“你说这话,就好像传统营销方式你都会似的!在传统营销时代,你本来就没掌握传统营销方式,现在那些方法作废了,不是正有利于你吗?”

又有人问有关营销的问题:“华老师!现在不知道跟‘90后’怎么沟通,怎么办啊?”我回答说:“跟‘80后’沟通你会吗?跟‘70后’沟通你会吗?过去也不会,现在着什么急?再过两年,你又该焦虑怎么跟‘00后’沟通了。”

所以这些同学,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对自己说的每一个字,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非常积极地到处听课学习,逢人就要人家给他开书单。他们提的问题,也不是什么具体问题,因为他们并没有一件具体事情要解决、要讨论,所以也没有什么具体东西需要学习,他们只是觉得“我不学习怎么行”!怕落后,怕失去功利,其实没什么想法,就是百分之百纯焦虑。

3.读书学习,第一是立志。

读书学习,怎样才能不焦虑,不会玩物丧志呢?就是要有志向。学习第一是立志。有志向,你才有目的,才能专注,才能只关注老师讲得对的,不关注老师讲得不对的。王阳明说:“持志如心痛,一心在痛上,安有工夫说闲语、管闲事?”

孔子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是孔子一生求学的六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十又五而志于学”。十五岁开始有志于求学。

第二个阶段,是“三十而立”。一般人在这里就理解错了。把“而立”理解为能自食其力,或在社会上有独立地位,不再靠父母,能自立。这是想当然的解释。

孔子说的“三十而立”,还是立志的立,十五岁有志于学,又过了十五年,三十岁时那志才立住。立志很难的,多少人一辈子都立不了志。我们身边有多少人,过了四十岁还不知道自己的志向,只知道多挣钱。从经济上说,他可能已经能自立了,但这并不是孔子所说“三十而立”的立。张居正说:“学既有得,自家把捉得定,世间外物都动摇我不得。”这叫志有定向。

志向是一切的基础,你如果想要将一件事情搞明白,想把一件事情做好,你只要肯下功夫,总能把它弄明白,总能做好。但是,你如果只是想挣钱,则想什么办法也挣不到,而且想的办法越多,就越挣不到。

第三个阶段,“四十而不惑”。又修了十年,对事物当然之理,表里精粗,了然明白,无所疑惑。外界一切言论事变,我都知道怎么回事,对其深刻处、究竟处、相互会通处,我都洞然明白。就像今天这社会发生什么事,谁说什么话,他怎么回事,你都一眼看明,这叫不惑,俗称“明白人”。到四十岁成了明白人。

第四个阶段,“五十而知天命”。此处还是讲守志之难啊!四十岁成了“明白人”,但内心还是不够强大,你越往前进,遇到的困难越大,你还是扛不住。发生各种各样的事,你是明白人,你不惑,又如何?做明白人只会给你带来痛苦。要再往前进,就得“知天命”。给自己注入天命的“原力”。

天命,是人生一切当然的道义与职责。我不管你怎样,我只凭着自己的良知,凭着大是大非,去做,去行。天命在我,我是听天所命。平定宸濠之乱后,在暗无天日的朝政中,在巨大的政治压力下,王阳明正是凭着天命良知,一往无畏,战胜了所有困难。

第五个阶段,“六十而耳顺”。大风大浪过来了,世面见多了,外界的一切相反的意见与言论,一切违逆不顺的反应与刺激,既然我自己能立,能不惑,又能以天命处之,所以都不觉得刺耳。我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也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我能心平气顺地去帮助他,教化他。孔子说过:“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不怕别人不理解我,就怕我不理解别人。到了六十岁,才做到听到难听的不觉得刺耳,这容易吗?

第六个阶段,“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是所谓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了。纵己之心之所至,不去检点管束自己,也无处不合规矩法度。这就是中庸之道,生知安行,不勉而中。什么叫生知安行呢?就是生而知之,安而行之。如果越了规矩法度,他自己就不舒服,不得劲儿,不安心,会马上自动调整过来,人生进入自动巡航,无论遇到什么人,处理什么事,都恰到好处,分毫不差。

可见孔子终身学习,只是在一件事情上修行,就是修养自己,以匡济天下。结果活得跟“丧家之犬”一样,他匡济天下的志向没有实现,但是,他传道授业,传诸后世,成为万世师表。他的志向和事业,在他死后还在延续。

要有一个志向,才有学习的目标和范围。我们在小学的时候,教室挂着一个标语“学海无涯苦作舟”,大家应该都有印象,督促大家要刻苦学习。其实这句话是一个误会。这句话的原话是庄子说的,现在说名言都只说上半句,我们看了下半句才知道意思是反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原文是:“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这句话是说,知识是无边无际的,而人生是有限的,用有限的生命来追求无限的知识,就容易迷失自我,失去方向。所以读书首先得有一个范围,你得明确你要读哪些方面的书。《大学》里面讲“止、定、静、安、虑、得”。“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知止”就是知道停止,我们的毛病就是不知止。停止什么呢?止于至善是知止。张居正解释就像回到了家一样,就是你知道要去哪儿,你这个心里面就有定了。定是什么呢?就是我要干什么,我志有定向。志有定向之后就能够静下来,能安心,安而后能考虑,考虑后才能有所得。所以立志是读书的前提,有了志向,才有了读书的方向和范围。

有一次我跟一位著名企业家一起出席一个商业活动,我俩坐在邻座,先后登台演讲。我讲完下台,他对我说:“我发现你的心特别定。”我说:“是啊!止定静安虑得,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每天都看到进展,我没有什么不定的啊!”他说:“那是因为你没有上市公司。”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呢?有上市公司,就有资本市场的压力,每个季度都要交一张答卷,就会变得短视和急功近利,而且有儒家说的一个大毛病——“期必”,“期必”又叫“将迎意必”,是期待结果必然会怎样。将迎意必,就是时刻期待着准备迎接主观臆断的必然结果。这个必然结果,就是报表的各项财务数据,就是“市值管理”,那么就不能只顾耕耘,不问收获,就没有了“战略自由”,就永远不能“从心所欲,不逾矩”。

但是,这种市值管理,全部都是短期行为,短期“混”出来的东西,也必须由长期来还,都是竭泽而渔,饮鸩止渴,这样的事也很多了。

学习就是耕耘,不能问收获。人生即学习,学习本身是人生的目的,学习不是为了长本事挣钱,而是为了让自己更有智慧,免于愚蠢。有这个态度,就不会焦虑,可以读书了。

4.读书要有日日不断之功。

做任何学问,关键在于下日日不断之功,滴水穿石。读书也是一样,不要今天有时间多读,明天没时间不读,一定要每天读。

这是曾国藩说的,是我们学习需要特别注重的一方面,曾国藩讲得很细,把所有的情况都设想到了。他说你做任何学问,一定要下日日不断之功,不能说今天忙,把今天的功课放到明天做;也不能说今天时间多,我多弄一点,把明天的也弄了,这样明天就可以歇了,这都不行;你也不要说我这几天要出门,回来再做,你出门总得住旅馆吧?把你的功课带着,晚上在旅馆做。总之,你必须一天也不能断,这样才能够不疾而速。

《基业长青》和《从优秀到卓越》的作者吉姆·柯林斯,曾经提出一个“20英里法则”。什么是20英里法则呢?说是在美国西部大开发的时候,从东海岸到西海岸有两种走法:第一种走法是天气好我就多走一点,刮风下雨我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走;第二种走法是不管风和日丽还是刮风下雨,反正我每天要求不多,每天把20英里完成。第一种走法可能永远到不了,走一半可能就放弃了,另一种每天走20英里则能够最快到达彼岸。所以一定要讲究日日不断之功,曾国藩说,我们每个人治学,就只选一样,但一定是每天都不能断的。

我在五台山听到一个住持师父说,你要拜佛很简单,就是每天早上起来时,每天晚上睡之前,念两分钟阿弥陀佛,念一分钟就念一分钟,若不能念一分钟,念十遍也行,但是一定要日日不断。曾国藩也讲过这个道理,他每天至少读三十页,今天忙读不了三十页,读十页也行,只要是日日不断,就进步得很快。这是第二个方法论,就是日日不断之功。

这个日日不断,滴水穿石的道理,我比较彻底地做到了知行合一。除了读书,也体现在写作上。我每天早上五点多起床,五点到七点是写作时间,七点吃早餐,七点半出门去公司上班。早起必然早睡,我晚上不出门,九点半就睡觉。有人说太早睡不着,不存在,你先早起,自然接下来就要早睡,就当跟别人有时差就是了。从2014年开始,知行合一到今天,用于我的写作,日日不断,滴水穿石,每天早起在家里写作,出门就在酒店写,出国也写。有一次做个小手术住院,就在病房里写。每年因头天晚上喝大酒喝断片之类而意外中断的不会超过5天。目前我完成了多少写作呢?先是写《华杉讲透〈孙子兵法〉》,花了183天,然后写《华杉讲透〈论语〉》,412天;《华杉讲透〈孟子〉》,248天;《华杉讲透〈大学〉〈中庸〉》,这本第一遍写得不满意,写了两遍,180天;《华杉讲透〈王阳明传习录〉》,189天。这中间我还写了《超级符号就是超级创意》和《华与华方法》两本专业书。

我这一滴水穿石,就发现这些石头太不经滴了,滴答滴答,一块石头就滴穿了。滴答滴答又把一块石头滴穿了。我就想起《资治通鉴》,文言文三百万字,我翻译讲解了五百多万字。如果把这活儿给干了,一百年也很难有第二个人来挑战我了。

我为什么要翻译《资治通鉴》呢,因为目前市面上的白话文版《资治通鉴》,主要是两种:第一种是出版社找二十几个教授一人分一部分翻译的,这种书一方面是教授们水平参差不齐,另一方面是译得像白开水,把原文的气韵全吹散了;第二种就是柏杨版,但书中对传统文化的态度有失偏颇,我不喜欢。所以我要重译《资治通鉴》。从2018年1月30日开始,预计2500天完成。今天是我翻译《资治通鉴》第1001天,已经翻译了220万字,再有1499天,330万字就完成了。一边翻译一边出版,现在已经出版了7本,估计全部36本。

华与华兄弟还有一块出版业务,所以我写的书,也都是在我们自己的公司——读客文化出版。一般来说,编辑总是要找作者催稿,到我这儿呢,反过来了,读客编辑路上遇到我都躲着走,因为我写得太快了,我的书稿在他们那儿堆成了“堰塞湖”,他们编辑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我写作的速度。而我呢,根本没花什么时间,就是每天早起而已。

5.读书时间从哪里来?

时间是不可再生、不可逆转的资源,也是最公平的,时间的结束——死亡——更是人世间最平等的一件事,有人富,有人穷;有人生,但是没有人能不死。所谓光阴似箭,人们各种忙啊!读书的时间从哪儿来呢?

与其问时间从哪儿来,不如问时间到哪儿去了。华与华有一个管理活动,就是每人发一本小册子,叫《时间去哪儿了》,全是时间表,一天24小时,15分钟一格,让你记录一下自己的时间都去哪儿了,连续记录两个星期,自己做一个统计分析,你就会发现,自己的有效工作时间少得可怜,时间都是东混西混中溜掉了。

人生就是一段时间,规划人生就是时间管理。而时间管理,就是读书学习的基础课、基本功。

怎样管理时间呢?有一个广为流传的工具,叫时间管理四象限法则,把事情分为重要而紧急、重要不紧急、不重要但紧急、不重要也不紧急四类,然后集中做重要而紧急的事。这个法则,符合所有不会管理时间的人的想象,而真正能管理时间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正是时间管理失控的结果,只有不会管理时间的人,才会搞出这种东西。

好的时间管理,应该没有什么紧急的事。如果总是在处理紧急的事,就会导致更多紧急事务的出现。你看一个人每天日理万机在解决问题,实际上他制造出来的问题远远超过他所解决的,他就会越来越忙,直到崩溃为止。这样的忙,真不是什么光荣的劳动。

我的时间管理原则有六条:

第一条原则是少举事。这也是曾国藩说的,出现在他写给弟弟曾国荃的信里,和前面讲下日日不断之功是同一封信。当时曾国荃打下天京城,平定了太平军,衣锦还乡。曾国藩就写了一封信给他,说你这些年打仗辛苦,身体搞坏了,学问荒废了,回家之后,就是休养身体和读书学习两件事,要做好这两件事呢,首要的就是少举事。

少举事,什么意思?就是少给自己立项,包括慈善事业,你衣锦还乡,家乡一定有很多人找你啊,今天这里要修一座桥,明天那里要捐一条路,你不要觉得这是为家乡作贡献,就去参与,因为这样,一来消耗你的精力,二来又容易生是非,不要以为你捐钱就是好事。

这话太深刻了,我们平时是不是一听见什么事情是好事,是善事,就去参与呢?开始时把自己都感动了,到后来却是一地鸡毛,不了了之。

我的原则很清晰,我知道自己有什么事,但凡不是我的事,都不关我的事,我岂止是不参与,我连听都不要听,因为听一下,也耽误我的时间,消耗我的心神。孔子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我的“礼”,就是我的志向,我的工作,我的学业,我的家庭,我的朋友,其他一概不看、不听、不说、不动。

除了不参与别人的事,兴趣爱好也必须少!有人介绍自己,说“兴趣爱好广泛”,这个兴趣爱好广泛,是学习的大敌!因为你什么都要弄一弄,那就必然什么都弄不好!王阳明年轻的时候,也是兴趣爱好广泛,能下棋,会写诗。后来,他恍然醒悟,棋也不下了,诗也不写了,因为太耗时间。他一心扑在自己的哲学研究上,所以他留下的诗作较少。

少举事,减少兴趣爱好,才能把你的时间从源头上聚集起来,才能学有所成。

第二条原则是“节拍时间”。尽量固定自己的日程,到什么时间干什么事。少举事之后,留下的科目很少了,把这很少的科目,都安排成固定的循环,这就不需要什么“重要紧急四象限”了,一年之中,每天干什么都特别清楚。

“节拍时间”这个词,我是跟丰田学来的,它的原意,不是讲个人的时间安排,而是讲团队的工作时间安排,让整个团队,都按同一个节拍跳舞,那每个人的时间都没有浪费,大家的工作安排都严丝合缝,没有等靠要的浪费。这就是丰田说的“Jtti”。

我每一分钟都活得Jtti,我有什么重要紧急的事呢?你说那事很紧急,必须处理,我干脆把它放弃不要了,接受损失,自愿买单!我也不让它干扰我的节拍,因为我的节拍创造的价值,比任何所谓紧急的事创造的价值要大得多。

第三条原则是铁石心肠。没有什么抹不开面子的事,我的时间我做主,决不允许任何人打乱我的时间。

这一条,太普遍,也太重要了。我们每个人都有这个体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大家聚一聚,对不对?我的原则很简单,有朋自远方来,之前约过我没有?之前没有约,不参加!为什么呢?因为我有我的节拍时间,每一分钟我都计划好了,突然来约,就是要改变我的计划。我有什么理由要改呢?

很多人觉得这种事拗不过面子,那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他如果事先没约你,那就并不是来看你的,你没那么重要。他该办的事办完了,发现还有点空,就找你填个空。嘴上虽然很热情,你必须得来!但只要你不去,一分钟之后人家就把你忘了,马上找下一个备胎。

曾经有朋友觉得我这样做太“绝情”,但是,后来,他们都不得不承认其实我更“深情”,至少是“专情”。比如,有同学向我抗议,说我同学来了都不参加聚会。我就问他每年同学正式聚会他参加没有?他从来没参加过,我却每次三天聚会从头到尾都在,而他每次都说忙,没时间来。那是提前几个月都通知的,为什么会没时间呢?

有的人,有一种“时间计划坏习惯”,就是随意拿别人当备胎。有一位也算名人的朋友,通过别人介绍要约我“交流”。我真不愿意没事跟人瞎“交流”,但碍于介绍人的面子,查查自己的日程表,安排了两周后的某个时间。可到了事前一天,他发微信给我,说不巧第二天“有个重要会议”,顺延到下一天如何?我可以说是很不爽了,永远不会再留时间给他。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有人跟你约时间的时候,只是先约上你,到时候再随时根据他自己的“重要紧急四象限”来进行调整。作为一个有“时间计划好习惯”的人,我不能降低自己要求,去顺应他人。别说我纯粹是为朋友面子奉献,就算他是我客户,我也要考虑不做这个客户,因为管理时间不靠谱,危害我的“最根本利益”——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