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学过的唯一一种乐器。”有一次,他这样告诉她。
他只管坐在椅子上转动马刺齿轮,并对着她笑。罗丽娜弄不清她到底该脱衣服还是该干什么。时值七月,天气热得要命,她试过往床单上泼水,可不等她上床就干了。
“天啊,太热了。”奥古斯塔斯说,“反正花同样的钱,咱们干吗不去加拿大住呢?我怀疑连干那事的力气都没了。”
“那你还来我这儿干吗?”罗丽娜心想。
奥古斯塔斯还有个绝招,他能准确无误地说出她正在想什么。这时候,他局促地从兜里掏出一块十块钱的金币扔给了她。罗丽娜则十分谨慎,即便他要干那事,也多了五块钱呢。上了年纪的人有时很古怪,常想出一些怪主意来。大嘴唇就总找麻烦,他肚子上有个洞,只能守在钢琴边弹弹琴。其实,事实证明,她不必担心奥古斯塔斯。
“我琢磨出了一个理儿,罗丽娜,”他说,“我琢磨清楚了为什么你和我这么合得来。你知道的比你说出来的多;我呢,说出来的比我知道的多。只要咱俩每次待在一起不超过一小时,咱俩就是一对好搭档。”
这番话对罗丽娜来说没什么意思,不过她总算放心了。看来他并没打算在她身上使什么怪招儿。
“这是十块钱。”她说。她还以为他没注意扔给她的是多大的金币呢。
“要知道,价钱这东西怪有意思的。”他说,“我认识不少娼姐儿,她们就不知道讨价要灵活些。我要是你,得跟着那些臭气熏天的老家伙上楼的话,我就高高地要价;要是碰上那些头发理得整整齐齐的小伙子,给一个子儿也就够了。”
罗丽娜想起了汀克斯利,他霸占了她两年,不但把她带来的东西全拿走,丢下她时还分文没给她留。
“一个子儿可不够。”她说,“不理发的我也照样接待。”
奥古斯塔斯一心想接着讨论。“这么说吧,最低两块钱,”他说,“这是向那些头发理得挺漂亮的小伙子要的价。对于那些连字都不认识的臭放牛的,你最多要多少钱?我的意思是,男人并不都一样,所以要价也不应该一样。我说得不对吗?可能从你的位置看,男人都是一个样的。”
罗丽娜仔细想了想,领会了他的意思。男人并不都一样。有些男人很好,能引起她的注意;也有那么一小撮卑鄙透顶的家伙,使她无法不注意。但是大多数男人既不好也不坏。他们不过是男人而已,给她留下的是钱,而不是记忆。到目前为止,留在她记忆中的只有坏人。
“你为什么给我十块钱?”她装出好奇的样子问他。
“想让你说说话。”奥古斯塔斯笑着说。她见过的男人中,他的白头发最多。他曾对她说,他三十岁就开始有白发,从而给他这一生增添了许多危险,因为印第安人把长着白发的连发头皮看作上品。
“我结过两次婚,你知道。”他说,“本来要结第三次婚了,可是那个女人犯了个错误,没有嫁给我。”
“那和这钱有什么关系?”罗丽娜问道。
“我的意思是,我可不是个从来没结过婚的大光棍儿。”奥古斯塔斯说,“我也有过金钱难买的与女人谈心的好日子。我猜你不肯讲话是因为还没碰到愿意听女人讲话的男人。这一带不时兴听女人讲话。可是我想你和每个人一样有自己的生活经历。你要是愿意说说,我就是那个愿意听的人。”
罗丽娜思忖了一会儿。奥古斯塔斯并不介意,仍坐在那里转动马刺齿轮。
“在我们这儿,人们找女人只是想找个伴儿。”他说,“天气凉快的地方就不同了,凉爽的气候连小孩子的情欲都能挑起来。可是这里天气这么热,人们只想找个做伴的。”
这些话不无道理。有时男人瞅着她,好像想把她当作自己的情人——年轻人尤其如此,有些年纪大的人也这样。还有那么一两个人,甚至想长期占有她,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想把她安置在哪里。她住的这间房已经是孤鸽镇唯一的一间空房了。人们只想短期结婚——到他们再次赶牲口离开为止。在圣安东尼奥,她认识的一些姑娘就是这么干的——和牛仔结婚一个月或六个星期,得到一点儿礼品,出出风头。令她惊讶的是,那些姑娘居然和那些牛仔一般见识。要是小伙子们没来求婚,她们就互相忌妒,整天闷闷不乐,简直和那些出了风头的姑娘一样傻。罗丽娜可没打算那样做,来求婚的小伙子们必将明白,她对儿戏式的婚姻不感兴趣。
她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对奥古斯塔斯也不讲自己的身世。她把裙扣系好,把那十块钱还给他。
“我的身世不值十块钱,”她说,“即便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它也不值。”
奥古斯塔斯把钱装回口袋里。“我早该明白,别打算用钱来买你说话。”他仍咧嘴笑着说,“咱们下楼去打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