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建义刚到杭州两天,对于本地的情况的确没有太多的了解,所掌握的信息几乎都是来源于书面资料,当下似乎也没有办法核实这些前明军官的身份背景。但他仍感觉戴成荣的解释有点遮遮掩掩的感觉,要说这里边没有参杂半点私心,哈建义却是不信。
“戴团长,关于这些得到留用的前明军官,石大人是否知悉他们的情况?”哈建义知道自己的身份大概是很难对戴成荣起到震慑的效果,干脆便把石迪文抬出来。
戴成荣倒是神色不变,点点头应道:“相关的名单当然已经由石大人审批认可。”
戴成荣这个回答却有些模糊,只说名单经过了石迪文审批,但却没有说明哈建义最为关心的问题——这些前明军官的出身背景和审查过程,戴成荣是否也都向石迪文作了详细上报?
不过哈建义也不会这么轻易被唬弄过去,当下便接道:“正好晚间我和安国兄都要去石大人府上做客,到时候再当面向他请教这些留用人员的问题好了。”
这下戴成荣却有点绷不住了,连忙应道:“些许小事,又何必去劳烦石大人!哈大人有什么疑问不妨直说,在下一定尽力解答。”
哈建义沉声道:“我只想知道实情。”
戴成荣道:“阁下又从何判断在下刚才所说并非实情?”
哈建义道:“实话实说,我没有证据,所以我想去找石大人证实一下。”
戴成荣没有应声,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王安国大概也没想到两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有了火药味,一时间不知如何劝解才好。
过来半晌,戴成荣才开口道:“阁下所怀疑的无非是这些扬州籍军人是否可靠,这其实不难检验。因为这些人基本都是跟我一样,出自扬州的七大姓,也就是最早投靠海汉的七家徽籍盐商。我们这七个家族的兴衰前景,早就跟海汉绑定在了一起,我们在军中的地位越高,家族自然也越是安全。而忠于海汉,忠于执委会,便是我等升迁之基础!若是只为谋利,我等大可经营家族生意,就根本不必来参军了!”
戴成荣这番话说出来,的确是让哈建义和王安国都吃了一惊。
历年来从大明去到三亚留学深造的人员当中,一多半都是家境出身比较好的人,其中不乏有权贵家族的子弟,否则也不太容易承担起相关的费用。当然这些人员在接受了正统的海汉式教育培训之后,也会更容易在海汉的官方机构获得一份差事。
这些权贵家族这样做的目的,一是看好海汉的发展前景,希望能以此维持与海汉的共同利益。二是在这些子弟进入到海汉官场和军队掌握一定权力之后,反过来也可以巩固其家族在地方上的影响力。
扬州的徽籍盐商早在十几年前便开始与海汉合作,然后又有戴成荣这么一个成功的模版,其他盐商家族想要效仿戴家,设法将子弟送入海汉军中,倒也不难理解,而且多半在此之前就早有这类的操作。不过哈建义今日发现的这些人员原本都是明军军官,如今大明没了才要转投到海汉门下,那就说明这些家族其实一直都在两头下注,充当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而不是像戴成荣所说的“忠于海汉”。
哈建义板着脸道:“他们的家族若是想向我海汉效忠,那就应该让他们一开始就来我海汉军入伍,而不是先投明军,见势不妙再改换阵营!”
戴成荣苦笑道:“我海汉国也是去年才拿下扬州,在此之前谁敢轻易亮明立场?让族中子弟加入军中,也是多年来惯常的做法,以保证家族的盐业生意能够安全做下去,并非是为大明效力。这些军中的盐商子弟,可都没有跟海汉军作过对。”
戴成荣所说的倒也是实情,海汉的影响力虽大,但江浙地区在去年之前都仍是大明统治区,这些盐商家族又岂敢公开跟朝廷做对?像戴成荣这种投效海汉的子弟,在军中也是特地选择了避开家乡附近服役,以免被地方官府抓住把柄整治家族。
只是哈建义的出身跟他大不一样,看待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不相同。哈建义能理解这些盐商家族的顾忌,但却并不代表他可以对这样的做法视若无睹。
这些军中的盐商子弟是否值得信任,哈建义其实没有太多的根据去怀疑,毕竟收揽降兵降将也是海汉军多年的传统了,戴成荣的做法虽有照顾熟人、结党营私之嫌,但只要那些人的条件合格,倒也不算违规,军中这样的情况实在太多了。哈建义真正计较的,是戴成荣这样的做法是否有知情不报、隐瞒上级的情节,这在军中才是真正的大忌。
哈建义道:“扬州的盐商家族怎么想,怎么做,我管不了,但军中的情况,我有责任要弄明白。戴团长,我再问你一次,这些人的个人情况和审查过程,石大人是否知情?”
戴成荣叹口气道:“你真觉得东海大区能有什么事情瞒得过石大人吗?招收前明军官,石大人又怎会不知情?”
“既然如此,戴团长先前为何吞吞吐吐,不肯据实以告?”哈建义追问道。
戴成荣道:“军中安排,岂能随意泄漏?若非阁下是国防部派来的特使,有巡察地方驻军之责,戴某也不会把这些内情告知阁下!”
哈建义还待继续问下去,戴成荣又补充道:“你若还是不信,那晚间自行向石大人询问便是。期间原由,就让石大人告诉你吧!”
哈建义听他这意思,似乎招收这些人的原因还不在他身上,而是在石迪文那边。当下便不再多问,心道晚上直接去问正主便是。这戴成荣若是所说有不实之处,到时候也好向石迪文参上一本。
王安国见这事终于说开了,赶紧打圆场转移话题,请戴成荣带他们去看一看本地驻军的装备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