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2 / 2)

宣萝蕤:“没想到演得太好。演戏的都没当真,看戏的倒是全盘嗑上了。”

师远廖:“……”

师远廖:“啥?”

师远廖:“不是,但你们怎么能确定他们是演的?”

他不懂,一头雾水,还在等一个解释。而那三人竟只顾着推杯换盏、吃肉喝酒,一个个不再理他这一茬了。

摔,西凉一群高深莫测的谜语怪,怎么就欺负他一个心直口快?

……

月下朦胧,深秋蝉鸣。

夜风很舒服。天色已晚,去大牢的路上已黑沉沉的、没什么人。

慕广寒看着燕王手中风灯摇晃,恍恍惚惚。而燕王另一只手始终牵着他,暖乎乎的,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像个小孩子般,一路顽皮地甩着两人相牵的那只手,燕王不言语,只微微笑着任由他晃荡。

这……

好生幼稚。

不过回想起来,他小时候曾这么做过么?

曾有过和某个要好的小孩子携手,在月华城的夜色之下,悠闲地晃来晃去么?

不记得了,应该没有吧。

儿时那不全的记忆里,他似乎比如今还要内向、无趣、话少。但心里一定多少渴望过,长大后,他能拉着谁的胳膊晃这样荡来晃荡去、填补旧时空缺。

只是没想到,又是这只大兔子。

为什么唯独是燕王,又次次是燕王?

他不懂。但仔细想想,别人还真都不行。洛南栀太过一本正经,而邵霄凌又傻乎乎。他若和他们一起牵着手这样沿街晃荡,要么会显得很是尴尬奇怪,要么就会活像两个横行妄为的傻子。

唯独燕王。

和他在一起,事事天衣无缝。

为什么。慕广寒仔细想也想不通,为什么很多混杂的特质,会在同一个燕止身上糅合得如此妥帖——既是杀人不眨眼的危险凶兽,又是人畜无害的绒毛大兔。明明心机如海深,又让人感觉无比真诚。非常世故,又像不谙世故。让人无比防备,又想要亲近。

好生奇怪的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从心底升起。

他摇摇头,地牢已到了。

夜风森冷之中,耳边忽然一阵热气,西凉王贴近问他:“说起来,商贾之中那位樱氏公子,是城主故人?”

“……”

“……”

慕广寒一时头都大了。

虽然说是故人,确实不能说是错。

虽然实情,完全不是《月华城主风流史》里添油加醋描写的那样,他爱樱懿爱得不能自拔,送钱送送各种稀世珍宝却又因为自惭形秽不敢露脸,只能让绝美的贴身男宠帮忙送送送。结果樱懿误以为那男宠是恩公,与男宠坠入爱河,最后真相大白,他这个绝世大怨种只好含泪成全的两人的感情。

当然不是那样!

但事实如何,他又怎么好一一从头跟燕王澄清?

是,自己当年确实稍微有些心动,不过发现樱懿心系美貌可怜的容修后,就知趣成全别人走了罢了,总体不过是一个没有开始就结束了的故事,他才没有话本里写的那么怨种。

话虽如此。

但他虽与燕王同床共枕、谈天说地,把天下大事风土人情城建规划兵法历史都说了个遍,却从来不曾……聊过这种事私啊!

就他俩那亦敌亦友的关系,他也并不想大兔子知道自己过去那些丢人的事儿徒添笑柄。所以又怎么可能提起?

正想着,忽然身子一轻。

地牢门口,月色暗淡。

风灯荡悠悠,他竟被燕止拦腰一把抱起来了。

那是一种特别暧昧的抱法,跟之前和温泉前那种单纯脱光了“扛起来”的动作完全不一样。

燕王此刻,是把他整个人都搂着的。

力气很大,抱他只用一只手,却是透过衣衫肌肤相贴,像是情人之间一般亲昵。余光旁边的暗淡的月色下,两个人的影子还都如胶似漆地合在了一处。

仿佛一对爱侣。

慕广寒一下整个脑子就嗡了,心脏突突直跳。

虽说这段日子,他并没少跟燕王互相动手动脚、抱来贴去地闹着玩。但却从来未有这么一刻,一瞬如此彻底以假乱真的酸涩酥麻。

直到地牢阶梯都下了一半,他才像是被放回水中的鱼,努力找回理智,十分艰涩地辩驳:

“其实吧,我跟那樱懿,真的不熟。”

这是真事。那本《月华城主风流史》,漏错和乱写之处本就很多。他后悔藏着掖着,没早跟燕止好好讨论,以正视听。

“我跟他……过去的交情,不是书里写的那样。”

结果燕王倒好:“嗯,书?什么书?”

“……”

月华城主沉默片刻,只想暴起杀人,真的。

他才不信西凉王会没看过那狗扯的破话本!本身就是他家手下亲手炮制的玩意儿,何况真一无所知,他为何会突然提樱懿,为何又要突然把他抱起来?

时隔多年,重遇“旧爱”。当年的爱答不理,如今已高攀不起。燕王此刻抱起他,不就是为给他撑个场面么?

当年的普通游医,已是“堂堂西凉王的心间宠”。

区区一个商贩,当年有眼不识金镶玉,你配吗?

……绝了。

西凉遍地是人才,真的。慕广寒仔细想想,装傻确不失为燕王给他留足颜面的绝佳策略,一时竟无语凝噎。

谢谢你们啊!

多谢了啊!

他不禁又想起今日见到的那个贪狼将军宣萝蕤。人才,都是人才,他本以为四大将军他见到的永远三缺一,就是因为那天天编排他的姑娘根本不敢出现。

谁知今日人不仅大咧咧来了,还敢笑眯眯地向他敬酒“久仰大名”。

她还有脸“久仰大名”?

也不想想他的大名怎么来的。他一个区区不世出还长得丑的月华城主。历代城主不缺美人、不缺游历天下建功立业之人,但从来在世人眼里,都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算命吉祥物而已。

唯他赫赫有名、人尽皆知。

不全都是靠她编排?

地牢最深处,守军听得声音,急急忙忙迎来行礼:“竟是燕王驾临,殿下是要提审哪一位?”

燕止:“就从那樱氏的小子开始吧。”

慕广寒:“……”

燕王顽劣,在他耳边低笑:“既是城主旧相识,如何处置,自一切以城主定夺为准。”

很好。

西凉这些人,一个个还就没完没了。

……

该来的永远会来。

慕广寒深吸一口气,行吧。

虽然在今日之前,他根本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遇到樱懿。甚至之前温泉边上,他都装作被烤栗子的炭炉就在他熏着了眼睛,全程都不曾他那边看一眼。

如今,却是没处可躲了。

簌城地牢审讯室,月色之下,灯火幽暗照着樱懿俊美的侧脸。

慕广寒时隔多年,终于又认认真真地端详了故人一回。

其实,樱懿若论长相,与顾苏枋、傅朱赢、洛南栀那类亮眼昳丽的绝色,远远没法比。

但怎奈虽不算绝色,却偏偏正是慕广寒特别喜欢的那一类型。清秀俊美、带着少年气,笑时露出尖尖虎牙,又是那样毫无锋芒、人畜无害、讨人喜欢的气质。

哪怕多年过去,他又出落得清峻高挑了不少,但整体感觉仍没变。慕广寒仍旧不得不心里感叹。

樱懿这人长得,果然是异常的可爱,让人见之愉悦。

……其实吧。

他跟樱懿,应该算是没仇没怨?

当年,樱懿作为樱氏旁支,很受排挤,家族分给的资源很少。而作为肩负壮大家业的旁系少主,又加之商人左右逢源的本分,当年的樱懿可谓是……你只要送他东西、给他好处,他立刻就肯对你微笑,哄你开心,服务周到。

这其实,对于当年很渴望有人爱哪怕是假的都没关系的慕广寒来说,能让他千金买笑,给钱就肯温柔以待,也挺好的。

当然了,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他是西凉王的座上宾,而对面却成了西凉阶下囚。有没有仇怨,早不是樱懿能说了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