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粗暴地碾过缅甸干燥的红土道路,车轮卷起的烟尘如同鲜血扬入空中。
戴安澜扶着车窗,凛冽的晨风灌进车厢,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重。
道路另一侧,溃退的英军车队与他们逆向而行,像一条溃烂的伤口在缅甸的土地上延伸。
卡车上的英国兵裹着大衣,眼神空洞地望着这支逆流而上的中国军队。
\"拦住他们。\"戴安澜对司机说,声音冷得像十二月的晨风。
当吉普车粗暴地截停英军车队时,戴安澜利落地跳下车,
将官呢大衣的下摆在干燥的空气中猎猎作响。
他径直走向一辆装饰着将星的英军指挥车,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疲惫的英国面孔。
\"斯科特将军\"
戴安澜的英语带着黄埔特有的铿锵,\"贵部就这样放弃同古?\"
驻守同古的是英缅军第一师,指挥官是少将斯科特。
斯科特显然早就知道来人是第五军200师师长戴安澜,
他此时无奈地摊手:\"戴将军,局势已经无法挽回。
日军第55师团先头部队距离同古已不足五十英里。
我接到的命令是立即向卑谬撤退。\"
\"所以你们连桥都不打算炸?\"戴安澜打断他,目光如刀。
斯科特少将避开了他的视线:\"这是命令。祝你们好运。\"
戴安澜转身登上一处高地,同古城在晨光中尽收眼底。
他接过参谋递来的地图,戴着皮手套的手指重重按在皮尤河大桥上。
\"英国人不敢做的事,\"他声音不大,却让每个字都钉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我们来做。\"
接下来的三天,这位黄埔铁汉的足迹踏遍了同古外围。
他在皮尤河桥头亲自校准爆破装置,在尼古察库的机枪阵地测算射界,在最贝地区的林地指导挖掘反坦克壕。
干燥的冷风卷起沙尘,拍打在他凝重的脸上。
\"师座,华侨商会送来了越冬物资。\"
政工主任汇报时,戴安澜正就着水壶啃干粮:\"替我谢过乡亲们。告诉他们,二百师在,同古就在。
请他们组织义勇队,熟悉地形的向导尤为重要。\"
十二月二十四日凌晨,圣诞节的气氛被战前的死寂吞没。
戴安澜站在奥顿据点的工事后,望远镜里最后一批英军正在远去。
通讯兵送来电文:\"骑兵团报告,日军先头部队再有三小时就会抵达皮尤河南岸。\"
二十四日拂晓,皮尤河畔
河面上漂浮着薄纱般的晨雾,方胜利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往手心哈了口热气。
作为二百师最锋利的尖刀,骑兵团此刻正静静潜伏在阵地上,
坦克战车也都做好了隐蔽工作,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河畔,
士兵们口鼻间呼出的白气在钢盔下凝结成霜。
\"团座,鬼子开始摸桥了。\"
观察哨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方胜利点了点头,缓缓将眼睛贴到观测镜上——雾气中,土黄色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向桥面移动。
\"告诉爆破组,听我指示再炸桥!\"
方胜利的声音平静得像结冰的河面,
\"火炮覆盖桥边一百米范围,机枪手瞄准桥头,等鬼子前锋先上桥。\"
他轻轻拉动了汤普森冲锋枪的枪栓,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黎明格外刺耳。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日军队列完全暴露在桥面上时,方胜利猛地挥下手:\"打!\"
刹那间,地动山摇!
预先埋设在桥墩下的烈性炸药轰然起爆,皮尤河大桥如同被巨人生生撕裂的玩具,
钢筋水泥的残骸裹挟着火光冲天而起,又如同冰雹般砸向下方的河面,激起漫天水花。
皮尤河大桥的剧烈爆炸,不仅撕裂了钢铁桥身,更彻底撕裂了日军先头部队的指挥与建制。
巨大的轰鸣声过后,是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随即被北岸华夏军队爆发的猛烈火力所打破。
然而,对于日军桥头残留的那个小队以及刚刚抵达南岸、尚未完全展开的另一个小队而言,
真正的噩梦并非仅仅来自正面的火力覆盖。
几乎在同一瞬间,北岸阵地喷吐出无数条炽热的火舌!
重机枪沉闷的连射声、轻机枪清脆的点射声、步枪密集的爆鸣声,开始不断收割生命,
子弹如同疾风骤雨般泼向桥上及桥周边乱作一团的日军。
桥面瞬间成了血肉炼狱,措手不及的鬼子兵在弹雨中扭曲、翻滚,惨叫声甚至一度压过了激烈的枪声。
方胜利猛地站起身,一把抄起那支磨得发亮的美制汤普森冲锋枪,冰冷的枪身传来一丝金属的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