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说一,虽然陈凡为了家乡,跟宁波府的“教学天团”据理力争。
但在历史上,淮州府还真没有什么跟宁波府好比的地方。
宁波府在儒学上,宋以前并没有什么耀眼的地方,但是到了宋朝,尤其是南宋,这地方好像开了挂一样。
在另一个时空中,不仅出现了杨简、袁燮这样的心学先驱,也出现过王应麟这样的经史大家。
就连心学圣人王阳明,他虽然出生在绍兴余姚,但也是长期在宁波讲学的,其人不仅开创了“阳明心学”,而且还围绕着天一阁周边搞出个“月湖心学圈”,出现了不少心学名家。
宁波府后来也出现了不少名人,比如浙东史学的创始人黄宗羲,地方史学的开创者全祖望。
跟宁波一比,淮州府还真是“星光黯淡”。
“就是因为这些书院的山长,总是趴在老黄历上不肯抬头看!所以老夫才强行将他们拉来淮州府。”戴继叹了口气,对陈凡道:“老夫与四绝先生乃同门至交,听闻过不少陈山长的事,加上与太仆寺车公书信往来,也多闻弘毅塾之名,故而腆颜请张先生代为引荐,唐突之处,伏请见谅。”
戴继在陈凡看来,是个十分奇怪的人,他对世家子弟如韩辑者,不卑不亢,正色以待;但却对自己这个别省的读书人十分客气谦逊,说话甚至有些谦卑。
戴继显然看出了陈凡眼中的疑惑,莞尔笑道:“陈山长一定很好奇,老夫为什么会对山长如此客气?”
陈凡笑了笑没有说话。
“《论语》有云"学如不及,犹恐失之"——宁波乡试登科者,从天监朝每科三十余人,可与杭州府比肩,可到了如今,登科者一年不如一年。老夫每阅《登科录》,见浙东学子姓名渐稀,如观月湖书院古柏凋零,枝干虽存而新叶不生…”
这时,戴继突然忽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名册,指尖抚过密密麻麻的小字:“这上面三百七十六人,是近十年宁波落第秀才的名录。他们中有像慈溪杨氏子这般,三代不第而投海;有余姚沈氏女,鬻田供夫读书反被休弃…”
《孟子》言,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戴某无能,竟使英才沦为朽株!
所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估计很多人会觉得戴某是为了九年大计考满升官,但老夫年过半百,仕宦之心渐熄,为今所想,不过是在任时……
戴继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指节叩在那卷名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雪后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像一株被风雪压弯的老竹。
“……不过是让那些年轻人不会因为宁波官府、书院的颟顸无能而落榜。”
听到这话,在座的陈凡、海鲤、张邦奇、韩辑等人全都沉默了。
陈凡也终于明白,一向眼高于顶的韩辑为什么会这么尊重戴继。
……
书院中,马九畴带着一众宁波书院的山长走在刚刚扫完雪的青砖小路上。
“诸位先生,这是四书堂!对面是五经斋,但我弘毅塾,不以四书五经分斋!”
“哦?那是以什么分斋?”杨来贤好奇看向马九畴。
马九畴笑道:“自然是以学童的学习进度分斋,不过昨夜大雪,学童们都在游息所扫雪。”
王镐哂笑道:“你们书院难道请不起杂役?怎好叫读书人扫雪?”
马九畴恭敬道:“回宗周先生,这是山长的意思,山长说,少年体魄,当如青松傲雪。扫雪非为劳役,乃是练其筋骨,砺其心志。!”
王镐闻言不说话了,一旁的杨来贤笑道:“陈山长还真是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