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记忆。”他说,“一块地毯最动人的部分,总藏在角落。”
我轻轻摸了摸那只鹿的图案,在笔记上写下:“德黑兰的地毯,是用手指写成的诗,一针一线都缝着被忽视的温柔。”
随后,他递给我一块小剪片,语气温和:“带上它吧,旅途中你会需要一些不会说话的同伴。”
我郑重收下,将它夹入笔记本最靠近心跳的位置。
傍晚时分,我走进德黑兰大学街。那是一条布满书摊与咖啡馆的街道,文艺青年与思想碰撞的温床。不同语言交织、不同书籍并列,有莎士比亚与鲁米,也有加缪与霍梅尼。
我坐进一家名为“象限”的咖啡馆,点了一杯肉桂黑咖,听到邻桌一男一女在讨论“自由”与“信仰”的关系。他们声音不高,却词锋犀利,甚至引用了费尔巴哈与卡扎尔诗人。
我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德黑兰的另一张面孔——不是祈祷的城市,而是辩论的城市,是在光明与阴影间求索的城市。
我写下:“德黑兰的大学街,是灵魂之路,不求答案,只求发问。”
一位年轻人向我递来一本诗集,说:“旅行者,你也要留下声音。”我笑着接过,那本书封面写着:“问题的重量,才是文明的脊梁。”
夜幕降临时,我站在米拉德塔下方,望着整座城市在灯火中醒着。高楼灯光如星,街道车流似河。远方阿尔博尔兹山脉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像是一道冷峻却坚定的背景。
此刻的德黑兰,不喧闹,也不冷漠,而是像一个正坐在灯下写诗的青年,偶尔沉思,偶尔微笑,偶尔停笔遥望窗外。
我在《地球交响曲》的页脚写道:“德黑兰,不是地图中心,却是所有矛盾的共鸣点。她既是旧王朝的遗梦,也是新世纪的心跳。”
离开米拉德塔后,我在德黑兰旧城一带漫步。这里建筑低矮,胡同曲折,有老屋斑驳,也有新青年的画廊与展演空间。我被一处钟楼吸引,走近一看,那竟是一个由废旧教堂改建的文化空间,名为“钟问”。
馆主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哲学教授,他说:“这里的钟声不是为了唤醒别人,而是为了提醒自己还在思考。”
我点头,说:“这一站,我真的醒着。”
翌日清晨,我背着装满诗集、地毯剪片、咖啡香与雪山风的背包,站在前往大不里士的列车车厢口。
德黑兰还在雪光中沉睡,但我知道,她是醒着的。醒在山巅、宫殿、地毯与街角的每一道眼神中。
我轻轻翻开笔记本,在最后一行写道:“德黑兰,是光落在伤痕上的城市。”
大不里士——那是风翻过高原后写下的诗,是文化与边地之间跳跃的火光。
大不里士,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