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迪拜驶向阿布扎比的那段高速路,是我在阿拉伯半岛上最平静的旅途之一。车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黄沙,有时候还能看到一两头骆驼在公路远方踱步,像是历史里走失的剪影。而我,正驶向这片土地上最具政治分量、文化厚度、精神纵深的城市——阿布扎比。
在《地球交响曲》的这一章里,我称它为“沙漠王冠上的沉静光芒”。
我的第一站,是那座每一个初入阿布扎比的人都难以忽视的圣地——谢赫扎耶德大清真寺。她像是整个城市呼吸出来的一口白气,神圣、安宁,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庄严。巨大的白色穹顶在阳光下几乎透明,镶金的尖塔与拱门,如诗如画。
我脱去鞋袜,赤脚踏上大理石地面时,感觉像走进了月光铸成的宫殿。清真寺内部巨大的水晶吊灯、手工地毯和穆卡纳斯的几何结构让我一时忘记了语言,只剩下心跳与深呼吸。
在主殿中,我遇到一位身着白袍的长者,他对我微笑:“这里不是我们祷告的场所,而是与神平等对话的地方。”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这座清真寺真正的伟大:它不仅代表信仰,更代表一种开放,一种将信仰低声讲述的方式。
我写道:“阿布扎比的信仰,不是为了炫耀的高声呼喊,而是如沙中泉水般的低语——静静涌出,润泽心田。”
我独自盘坐在一处角落,聆听殿中寥寥几声诵经,那声音轻柔得仿佛穿过几千年的风。闭上眼,我想起曾在大马士革古清真寺外听见的钟声,想起伊斯法罕的群鸽,想起布哈拉黄昏时分的祈祷影子。那些信仰从未远离,只是以不同的姿态,在世界角落悄然绽放。
从谢赫扎耶德清真寺出来,我前往卡萨尔·瓦坦,也就是阿布扎比的总统府。它不是冷冰冰的行政办公大楼,而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文化与政体结合体,一本可以阅读的建筑。
大殿内,穹顶的金线与石雕彼此交织,四壁镶嵌着成千上万段阿拉伯经典诗句,那是一种连建筑都在吟诗的氛围。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通往会议厅的走廊,走廊两侧展示的是阿联酋各部族首领联合建立国家的历史手稿。
我看着那些泛黄却被妥善保存的纸页,心中涌起一种极难言说的敬意。一个国家如果愿意将自己的“源代码”公之于众,说明它并不惧怕被解读,反而欢迎人们读懂它。
我在《地球交响曲》中写道:“权力真正的光芒,不在于压制,而在于可被翻阅。阿布扎比用石头写下的,是阿拉伯智慧最沉稳的章节。”
我坐在总统府外的石阶上,看着那些衣着整洁的导览员带着世界各地的游客轻声解说。没有喧闹,没有夸张,只有如水般的叙述。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阿布扎比是一座不需要高声自证的城市,它是沉静的自信,是文化底气的自然流露。
午后我渡桥前往萨迪亚特岛上的卢浮宫阿布扎比。它是文化融合最具象征性的地标之一,一个沙漠国家向世界文明伸出的手,一道用艺术与时间搭建的桥梁。
我走入那座由八千多个金属星形结构组成的穹顶之下,光线透过孔洞洒落在展厅中,如碎银在流动。那一刻,我仿佛身处星空之下,所有历史与文明都在我头顶交错而过。
展厅中,我看到唐代的青瓷、波斯的陶片、埃及的木乃伊面具和古希腊的大理石雕像,它们不再彼此分割,而是共处一室。展板上写着:“这里没有东方或西方,只有人类的共同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