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出面棒打鸳鸯(2 / 2)

“若是普通人倒也罢,偏偏玄门八家中有七家亲传弟子,都跟他纠缠不清。你以为给他名分,与他结道侣契是为了他好?到时候一群晚辈争抢起来,他猜他最怕谁受伤?最怕谁难过?他自己都无法取舍,你替他取舍,来日待他后悔了,头一个恨的就是你!”

“……”苍云秋艰涩地道,“生死……我自负。”

“你凭什么自负?”褚师玄英反问,“师门养育你多年,我也照拂了你多年,就是看着你年过半百,还为情所困,被一个稚子玩弄于鼓掌间?”

“云秋,师兄不忍苛责你,但这事是你错了。”

“……”

“……你若当真舍不得他,不妨借此机会,当众收他为徒便是了。”褚师玄英缓和语气,又道,“待结了师徒契,他的一言一行都受你约束管教。只要你想,他一辈子都无法离开师门,离开你。”

话已至此了。

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

绝不允许苍云秋跟卫青檀结为道侣,最多只能是师徒。

末了,褚师玄英站了起来,临走之前,又叹了口气:“云秋,你就跪在这里,面对着师长们的灵位,好好反省反省。”

————

卫青檀是被人摇晃醒的,一睁眼就看见了薛一臣。

还有陆北辰和左栏玉。

薛一臣告诉他,经过师长们的商议,最终看在天音阁,摘星阁,甚至是李家的薄面上,饶恕了他这一遭。

只不过目前来说,不能再以问剑宗弟子自居了。

也就是说,原主回归,拿回了身份,而卫青檀算是变相地被“逐出”师门了。

但还不等卫青檀难受,薛一臣又道:“不过,你还是可以继续留在山上,而且现在大家都在争。”

卫青檀一脸迷茫,下意识问:“争,争什么?”

“还能争什么?自然是争你。”陆北辰双臂环剑,往那里一站,就跟一座沉闷的青山似的,语气嘲弄地道,“真不知道有什么可争的!”

卫青檀以为他在嘲讽自己,说自己不值得被众人争来抢去,下意识想还嘴,可随即想起自己这个冒牌货,已经被当众揭穿了。

不再是陆北辰的师弟了。

陆北辰没有理由再让着他,只会对他下手更狠。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矛盾,他就识相地闭上了嘴。

谁曾想陆北辰冷笑一声:“竟敢跟我师尊抢人,简直自不量力!”还放下手臂,握着剑,望向卫青檀时,神情有些不自然,别别扭扭地道,“你不必担心,看在此前是我错认了你,还把你当某个狗东西打骂过的份上,我定会向师尊求情,让他将你留在翠微峰。”话到此处时,他的脸微微有点红了,还在不停替自己找补,说只是补偿而已,心里无愧,但不想因此被人非议,让卫公子不要多心。

卫青檀:“……”

等等,卫,卫公子?

妈耶,活久见了!

他穿书都大半年了,还是头一回听见陆北辰当众这么客气地叫他卫公子!

惊见卫青檀诧异的神情,陆北辰愣了愣,问:“对了,你到底姓什么,叫什么?”

卫青檀还没来得及开口,陆北辰口中的“狗东西”也醒了,一看见陆北辰就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刺耳尖叫声,惊问他为什么来这里。

“反正不是为你而来!”陆北辰的烦躁完全表现在了脸上,但很快就意识到什么,很认真地跟卫青檀解释,“当然,也不是为了你!”

卫青檀:“……”

牢房里一共就关了俩人。

不为这个,也不为那个的。那陆北辰跑来干嘛的?蹲牢房啊?

吃饱了撑的?

“是,是他!”陆北辰也意识到了,立马指向薛一臣,“是我看他一大早鬼鬼祟祟,所以才跟过来的!”

卫青檀:“……”

薛一臣无奈摇头,搀扶着卫青檀起来,还挺细心地弯腰,伸手抚平卫青檀睡乱的衣袍。

这种事情从前都是左栏玉帮他做,如今见面了,却相对无言。

原主跟燕子一样,欢快地飞扑过去,旁若无人地抱住左栏玉,娇声娇气地嚷嚷:“大师兄,你总算来了!这里压根不是人待的地方!睡一夜浑身都疼,人家站不稳了,大师兄抱我!”

左栏玉的脸色看起来非常苍白,眼底满是青灰,看样子煎熬了一宿,瞳孔像是被泪水浸泡久了,红通通的,比兔子还兔子。

被少年猛然撞了一下,竟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

好不容易才站稳了。

和少年亲亲热热的拥抱比起来,此刻他呆如木鸡,僵在原地,即便真正的卫师弟已经扑到了他的怀里,可他隐隐闪烁着泪光的眼眸,还是不受控制地望向了被薛一臣认真照拂的少年身上。

左栏玉欲言又止,却又如鲠在喉。

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被少年抱着手臂往外拖拽,都走出好远了,头还在往后扭。

“给大师兄一些时间,他会想清楚的。”薛一臣低声安抚道,“走罢,我带你先下去休息。”

薛一臣和陆北辰一左一右,拥护着卫青檀离开牢房,将他带去了一处颇为雅致的庭院。

“是我昨夜临时清理出来的,这里一直没人住,时间久了,家具都有些老旧,不过无妨,稍晚些,我就替你置办新的。”薛一臣家世不俗,十分富贵,从来不靠山中的那点月俸过日子,也不会像其他弟子那样,各种接任务,下山夜猎寻宝。

莫说是置办些家具,就是让他出钱把整个仙山的弟子房都整修一遍,也不是什么难事。

“谢谢薛师……不,薛公子。”

薛一臣道:“还是喊师兄罢,喊公子太过生分了。”

陆北辰的耳朵顿时支棱了一下,心里懊恼,自己怎么那么笨嘴拙舌!

他方才为了表示“友好”和“客气”,喊的那声卫公子,岂不是有主动避嫌的意思?

他想解释,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笨嘴拙舌不会哄人,那些个听起来文绉绉,又肉麻兮兮的话,也没办法从陆北辰嘴里吐出来。

思来想去,只好左右环顾,想找点活干。

他走到书架边,用手指抹了一下,干干净净,不需要擦。

又走到床边,看了看整整齐齐的床铺,不需要整理。

在屋里转来转去,连犄角旮旯都查看过了,依旧纤尘不染,完全看不出是长久没人住过的样子。

屋里并没有阴潮的霉味,反而隐隐有些新鲜的花草香,推开窗户就能看见大片大片的花圃。

“这个从前就有?”陆北辰疑惑地问。

薛一臣道:“从前没有,是我昨晚从灵泉峰移植过来的。”

“昨晚我们一起被罚跪在戒律堂,离开时,已过宵禁,你是怎么在宵禁时,上了灵泉峰,又是怎么短短几个时辰之内,把这里清理干净,还移植了这么多花花草草的?”陆北辰非常好奇。

卫青檀也很好奇地望了过去。

薛一臣面不改色,甚至看起来非常一本正经,酷酷地道:“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我就做不到。”

“薛一臣,你公然违反门规。”陆北辰面色一冷,突然觉得薛一臣很诈,简直比屡次三番公然维护卫青檀的左栏玉还可恶。

“是的。”薛一臣依旧酷酷地道,“去师叔那里告我罢。”

“你以为我不敢去?”陆北辰面色更冷。

卫青檀感觉气氛突然不对了,为了防止疯牛乱顶人,赶紧说自己累了,想先休息一会儿。

“吃些东西再睡罢。”薛一臣道,“我已命人准备了朝食。”

话音未落,送饭的弟子就过来了。

陆北辰看着满桌新鲜热乎的饭菜,更惊疑了,忍不住问:“你早就知道师伯会放他出来?”

薛一臣把荤菜都调整到卫青檀面前,闻言点了点头,还邀请陆北辰坐下一起吃。

陆北辰气都气饱了,哪有胃口吃?

但他不吃,也不想让两人独处。

阴沉着脸坐了下来。

饭后,薛一臣让卫青檀换身干净衣服再睡,竟是连衣服都提前准备好了。

这下不仅陆北辰惊讶,连卫青檀也非常惊讶,忍不住去问:“薛师兄,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啊?”

而且又是怎么一夜间,就把衣服准备好的?

都不是弟子服,而是一些华丽漂亮的锦袍。

薛一臣:“大师兄不让我告诉你,这些衣服都是他私底下给你买来的,并托我拿来给你。”

卫青檀:“……”

陆北辰非常不解风情地冷冷道:“他不让你说,你还不是说了?”

提及大师兄,卫青檀又想起方才在牢房里,原主和大师兄搂搂抱抱的样子,心里蓦然闷闷的疼了起来。

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哪知刚躺下,陆北辰就跟薛一臣在外间争了起来。

陆北辰要把卫青檀换下的衣服拿去洗了,以此好好在他面前表现一下,还给自己找了个正当理由,说是因为之前错认师弟,还掐过卫青檀,所以要弥补一下。

薛一森*晚*整*理臣认为,这是左栏玉送给卫青檀的衣袍,身为左栏玉的师弟,薛一臣有责任要将衣服拿回去。

二人各执一词,还都不肯退却。

卫青檀赶紧又坐起来了,刚想调解说,不要争了,衣服回头自己会洗干净,然后还给左栏玉的。

岂料就听撕拉一声。

他愣了一下,随即就又躺回床上,抿嘴不吭声了。

好了,一人一半,这下不用争了。

待两人离开后,卫青檀怎么都睡不着,直觉这事没有这么轻易揭过。

毕竟昨夜师尊和师伯争执得非常激烈,三个峰主劝都劝不住的。

不知后来师长们聚在一起,到底怎么商议的。

自己没名没分的,真的可以继续待在仙山吗?

原主答应么?

山中其他人会怎么看待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卫青檀?

还有左栏玉。

他是否因此心存芥蒂?

卫青檀稀里糊涂想了特别多,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脸,动作非常轻柔。

不是师尊。

师尊的手没有这般温热。

可除了师尊之外,到底会是谁偷偷摸摸过来看他,还趁他睡着了,就这样摸他的脸?

卫青檀想睁开眼睛看个清楚,但被来人用法术禁锢,眼皮子怎么都睁不开,也没办法说话。

很快两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了面颊上。

是眼泪。

非常烫。

他不禁抖了一下。

很快,柔软的布料轻轻擦拭着他的面颊。

卫青檀迷迷糊糊地想,应该是左栏玉罢。

只有左栏玉会这么温柔。

连落下的眼泪都要擦掉,生怕会烫伤卫青檀的脸。

他想跟大师兄说说话,解释也好,道歉也好,总归矛盾要解决,否则以后见面了,相对无言,心里跟长了根刺似的,扎得人又疼又难过。

可左栏玉不让他醒来。

末了,用衣袖遮掩住卫青檀的脸,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睛,随后就离开了。

过了很久。

卫青檀才醒。

下意识摸了摸被左栏玉吻过的眼睛,眼泪突然就不受控制涌了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早早地穿进书里来。

抢在原主和左栏玉相遇之前,把原主送到天司,去找温罗相认,然后自己就蹲在左栏玉必经之路上,伺机埋伏。

不管用什么手段,也一定要跟左栏玉走。

然后像原文里那样,拜到苍云秋座下。

和几个师兄一起长大。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

卫青檀也不想当酒鬼的儿子,在破碎的家庭里,光着脚,踩着玻璃渣,艰难又飘摇地长大。

可惜没有如果。

他已经很知足了,起码曾经拥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