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上篇)(1 / 2)

结局(上篇)

卫青檀尚且不知该如何回应薛师兄突如其来的表白,下一刻就跟薛师兄一起,被一股无形的结界所挡。

嘭的一声。

双双被冲飞出去。

饶是薛一臣反应极快,可依旧被爆|射溢窜的气流震飞出去几十步,反手将背在身后的人抓住,轻而易举就甩到身前,左臂从脊背下穿过,往怀里一护,右手所执长剑看准时机,狠狠往地上一扎。

剑刃雪亮锋利,扎地足有半剑,生生在崎岖的山道上,划出一条米长的豁口,才堪堪停稳。

单膝跪地,一腿拉伸,整个人凌厉得宛如绷紧的长弓,随时都会弹飞出利箭。

薛一臣轻轻托举着怀里的人,仿佛对待一株娇贵至极的奇花异草,待再擡眸时,夜色和氤氲的薄雾,伴随着一道剑气,从中间一分为二。

一抹熟悉的玄影从中掠出。

悄无声息,来去无声。

薛一臣瞬间握紧了剑柄,薄唇微启,不动声色飞快吐出一句:“见机就跑。”

同时解开禁锢住卫青檀的法术。

“已过宵禁,你这是带要小宝往哪儿去?”褚师玄英负手而立,宽袖长袍,临风飘扬,方一现身,周围无形的结界瞬间向两人周身挤压。

但并未伤人,脸色依旧温和,还冲着卫青檀笑了笑,“好了,深更露重的,若是染了风寒,你爹爹知道该心疼了。”

褚师玄英道:“不许再胡闹了,来我这里。”

“师尊!”薛一臣突然双膝跪地,握紧的剑也按在地面,同时抱着卫青檀,伏下身躯,额头重重磕地,震声道,“今夜请恕徒儿不孝!”

下一瞬,薛一臣飞快结传送阵,阵眼方开,就急不可耐将卫青檀推了进去,低呵一声:“快走!”

随后抓起长剑,凌空一划,横面挡在身前,左手在虚空一翻,一柄短剑便幻化而成。

一长一短,参差剑,正是薛一臣的法器。

“师兄!”卫青檀方一能动弹,就被薛一臣一掌轻推入阵,犹断线风筝,倒飞而去。

事发突然,他根本无法阻拦,眼睁睁看着薛一臣以下犯上,欺师灭祖,对昔日恩师公然动手。

褚师玄英微有些诧异,随手就挡下了薛一臣,只一个擡手的动作,原本已成的传送阵,竟瞬间就被强行封闭。

卫青檀也因此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原地翻滚几圈才堪堪停稳,再一擡头,就听见清朗的声音:“今夜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青檀快跑!”

薛一臣再度欺身而上,明知不是师尊的对手,却为了给卫青檀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而拼尽全力。嘴里咬着短剑,右手执长剑,迎面横挑,趁师尊侧首躲闪之际。

左手飞快结印,伴随着一道瞬移咒,凤翎同时现身,直直往卫青檀的方向打去。

卫青檀瞬间被瞬移咒击中,再一次身形后掠,那枚凤翎此刻在他头顶盘旋,竟化作一抹光亮,往挡路的结界上猛然一撞。

轰隆——

结界破碎,宛如琉璃一般,光华漫天。

“快走!”

“青檀,走!!”

“我说了,今夜你们一个都走不了。”褚师玄英依旧云淡风轻,轻而易举禁锢住了薛一臣,淡淡道,“一臣,你今夜不该对为师动手。”

微一用力,薛一臣执剑的手臂就剧烈颤抖起来,脸色骤白,伴随着轻微的卡擦声,他竟再也握不住剑了。

长剑坠地的一瞬。

褚师玄英向卫青檀出手了,刚要隔空逮兔子一样,将人提溜回来。岂料眼前闪过一道寒光,褚师玄英眸色一沉,下意识伸手一握,鲜血如泼。

竟一把握住了薛一臣自戕的短剑。

褚师玄英眸色更深,望着面前胆大妄为到,竟为了让卫青檀逃跑,而不惜刎颈的小徒弟,一股火气瞬间涌上心头。

夺过短剑,反手往地面一掷,褚师玄英将薛一臣推倒在地,灵力化绳,将其捆在树上。

“回头再好好教训你。”

褚师玄英落下这么一句,就无视徒弟的哀求,仅一个擡腿的动作,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卫青檀被瞬移咒推出结界,凤翎犹如黑夜里的长灯,指引前路。

他本来顾及着这么跑了不是办法,毕竟师伯手里还有师尊的残体,万一师伯一怒之下,真把师尊焚烧殆尽了,那怎么办?

再者,今夜为了放他走,师兄师妹们全都联手出动了。

师伯回头抓不到他,不得逮着那几个跑不掉的出气?

可已经无暇思考了。

凤翎强制指引他逃跑。

卫青檀才跟前来接应他的柳慕苍,还有元琅和无双月碰头,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身后褚师玄英就追了上来。

元琅迅速将人往无双月怀里轻轻一送,挡在两个弟弟面前,拱手行礼。

褚师玄英站定,望了一眼被簇拥在人群里,面色发白的卫青檀,又看了眼挡在面前的元琅和柳慕苍,瞬间就明白过来——

原来是他的好徒儿,暗地里往外递了消息。

真是枉费他这个做师尊的,那么真情实意地为徒弟着想,却如此辜负他的心意。

卫青檀也是。

褚师玄英将他当亲生的骨肉看待,给了他最好的一切,可他辜负了自己的一番美意。

褚师玄英暗暗叹了口气,神情未变,依旧同素日一般淡然自若。

“你们今夜何故如此?”

元琅道:“我等并无恶意,只是近日听闻消息,说三年前我那惨死的结义兄弟,如今借尸还魂,重归修真界,便奉家父家母之命,与二弟一同来此,接弟弟回家。”

虽然但是……自己不是借尸还魂啊。

卫青檀抿唇未言,知道此刻不是插嘴的时候。

柳慕苍也道:“巧了,我也是听闻了此事,遂才千里迢迢从落雪宫赶来。”他亦对褚师玄英行礼,颇为恭敬地道,“宗主也知,我家夫人与卫公子是结义兄妹,骤然得知卫公子复生,便央求我亲自带人来此查证。还望宗主莫要怪罪,让我将人先行带回落雪宫。无论他到底是不是卫公子,落雪宫上下都绝不会为难于他。”

褚师玄英语气平静:“是么,我倒是不知此事。”他故作诧异,还上上下下远远打量了卫青檀一遭,“他姓谢,名小宝,是我一故友的亲生骨肉,如今我那故友尚在山中养病,还不知此事,若让你们今夜将他儿子带走,只怕我那故友会多心,到时候又要生出许多事端。”

“如若证明此人并非我家弟弟,事后我定会亲自上山,向宗主那位故友赔礼。”顿了顿,元琅话锋一转,“不过我想,他人既在此处,不如亲口一问便知。”

“也好。”褚师玄英点点头,目光沉沉地望了过去,“你就告诉他们,你到底是谢小宝,还是卫青檀?”

矛头瞬间直指卫青檀。

承不承认都不合适。

若不承认,那今晚大师兄等人费心费力,好不容易才将他从山上救出来,所付出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说不准还会被褚师玄英逮回去,下次再想逃就更难了。

若承认,那留在山上的众人怎么办?

师尊的残体,大师兄,薛师兄,张师兄,包括萧师妹通通遭殃。

事已至此了,卫青檀不是孩子了,他应该为自己的每一次决定,或者言行付出代价——哪怕是不得已的,哪怕有时候被人牵制着往前走。

又是进退两难的局面。

此时此刻卫青檀再次理解了师尊当年的不得已。

真的很难抉择。

褚师玄英就是拿捏了这点,所以一直以来都有恃无恐的。

他早就说过,太重感情不好,只会感情用事。

可同时他喜欢重情重义的晚辈,这两者并不矛盾。

“好了,莫再闹脾气了。”褚师玄英笑了笑,态度非常亲和友善,比以前更温柔更平易近人,他向卫青檀招了招手,“小宝儿,已经很晚了,该回去了,否则你爹爹醒来若是瞧不见你,只怕又要满山掘地三尺地找了。”

“你一向最乖巧,最懂事,总该不想你爹因此担心的,对么?”

说这话时,褚师玄英脸上的笑意更深,却丝毫未达眼底。

今夜之事,终究是让他动了气。

也该有一个人要为此付出代价,否则往后心里没个怕的,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们,不知还能做出什么以下犯上的事。

褚师玄英最不喜欢有人跟他顶撞,更厌恶有人试图反抗他。

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你到底是谁,只有你心里最清楚。”无双月紧紧握住卫青檀的手臂,垂眸瞧他,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怕,一切都还有我们,兄长带你回家。”

回家……回家!

事到如今,我依旧有家!

卫青檀眼眶一热,差点控制不住扑到无双月怀里。虽然只和师尊分开短短几日,但他却经历了太多事。

早就想找个人好好倾诉。

可眼下不是时候。

卫青檀心如火烧,在面对所有人各异的目光时,冷汗慢慢从额头沁了出来。

时间缓慢流逝,没有一个人再开口了,所有人都在等他最终的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褚师玄英才率先打破了僵局,无奈地摇了摇头,“让各位见笑了,小宝的父亲有疯疾,时常发作,每每发作起来总会胡言乱语。这些年小宝跟在他身边,吃了很多苦,想必是前两日才亲眼目睹过他父亲发病,因此受了惊吓。”

“由我带回去好生照顾,喂些安神的丹药,想必很快就能恢复清醒了。”

并再一次让卫青檀过来,语气已然沉了两分。

卫青檀毫不怀疑,如果今夜自己真的回到师伯身边,肯定少不得要挨一顿打。

若只是打倒也罢了。

时至今日,他又不是傻子,早已明白自己就是风暴中心,如果师伯利用他,引其他人来,到时候有他做人质,后果不堪设想!

谁最爱他,谁先遭难!

不、可、以!

冷汗冒得更多了,顺着略有些凌乱的额发滚落下来。苍白又清俊的面颊,微微颤抖,卫青檀飞速思考对策,努力做出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