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中的天才,变数中的变数。
实验室的玻璃器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烧杯里沸腾的液体突然迸出银白色弧线。他站在操作台前,白大褂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虬结的青色血管。第三十二次实验失败的数据在电脑屏幕上跳动,像一串嘲笑他智商的摩斯密码。
“所谓天才,不过是站在巨人肩上的侏儒。“这句话从记忆深处浮上来时,他正用镊子夹起一片氧化锌晶体。凌晨三点的风裹挟着试剂室的松香味,透过百叶窗缝隙在地面划出明暗交错的伤痕。培养箱里的细胞样本正在发生变异,显微镜下原本规则的六边形结构裂变成诡异的螺旋状。
走廊尽头的自习室亮着孤灯。穿藏青色卫衣的少女将草稿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纸团撞在铁皮柜上发出闷响。她解到第三十七页的拓扑学难题在晨光中显露出狰狞面目,铅笔尖在纸面犁出深沟,墨水洇开成模糊的星云。突然有冰凉触感爬上后颈——不知何时凝结在窗棂的霜花正在融化。
地下停车场弥漫着汽油与橡胶的气味。机械工程系的竞赛团队围在方程式赛车前争论传动比,金属工具敲击声惊醒了沉睡的声控灯。他倚在承重柱阴影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赛车服第二颗纽扣。那些被称作“天赋“的特质此刻像生锈的齿轮卡在食道里,上周在金工车间折断的钨钢锉刀正躺在背包最深处。
图书馆顶层的古籍修复室永远漂浮着糨糊与宣纸的气息。戴着白棉布手套的手指抚过明代刻本虫蛀的书脊,修复灯下显现出肉眼难辨的暗纹——那是用矾水写的密信,遇热会显形“第七重变奏“。穿月白旗袍的女子忽然停顿,修复镊尖端在“弦歌不辍“的“辍“字上凝成黑点,汗珠顺着脖颈滑进锁骨凹陷处。
暴雨突至的傍晚,游泳馆空无一人。他仰躺在第十道泳线尽头,氯水刺痛结痂的肩胛骨。跳水台上的水渍在积水里晕开环形山,想起昨夜解剖课上教授展示的蝴蝶骨标本。更衣室储物柜突然传来震动,藏在夹层里的竞赛邀请函正在渗出靛蓝色墨迹,像极了去年台风天在实验室打翻的硫酸铜溶液。
天文台穹顶裂开观测窗时,他正用铅笔在星图上标注未知天体轨迹。赤道仪转动的嗡鸣声里,猎户座大星云突然迸发出超新星光芒。观测记录本被夜风吹得哗哗作响,钢笔尖在“变数修正值“那栏洇出墨团,恰好盖住了计算错误的小数点。
生物实验室的恒温箱突然报警时,她正在记录细胞分裂异常。培养皿里的胚胎正在突破四维限制,显微录像显示第112次分裂出现量子叠加态。防护手套沾着荧光染料,在紫外线灯下显现出隐藏的掌纹——那图案与上周在古籍库发现的河图洛书残片惊人相似。
暴雨冲刷着天文台的抛物面天线,他抹去镜片上的水雾。射电望远镜捕捉到来自猎户悬臂的规律脉冲信号,解码后是斐波那契数列的变种。防护服内衬突然传来灼烧感,藏在胸袋里的铂金怀表正在融化,液态金属在胸口勾勒出克莱因瓶的轮廓。
地下实验室的液氮罐表面结满霜花,她将冻存管放入冷冻舱时,液氮蒸汽在护目镜上凝结成蛛网。基因编辑样本突然在显微镜下活跃起来,cRISpR-cas9系统正在自主改写碱基序列。更衣柜深处传来异响,去年冬天遗失的银质怀表正在重组齿轮,表面浮现出非欧几何的纹路。
当台风裹挟着咸腥水汽灌入实验室时,他正站在全息投影仪前。量子计算机第327次运算结果显示,某个物理常数正在时空褶皱处发生偏移。玻璃幕墙突然炸裂,暴雨裹着断电的警报声涌入,漂浮在空中的汞珠映出无数个扭曲的自己。
解剖刀划开晨雾时,她看见血管里流淌着液态阳光。停尸房的冷气在不锈钢台面凝成霜花,本该僵硬的脏器仍在微弱收缩。福尔马林溶液突然沸腾,浸泡其中的标本心脏重新开始搏动,每一下跳动都在液面激起斐波那契波纹。
暴雨过后的彩虹横跨实验楼时,他发现培养箱里的突变体正在分泌类液晶物质。那些跳动的细胞集群突然组成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电子显微镜下的三维成像呈现出四维空间的分形之美。防护手套上的裂纹渗出淡金色组织液,在紫外线灯下闪烁着超新星余晖。
当所有异常数据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归位时,液氮罐表面突然浮现出完整的河图纹样。量子计算机停止运算,冷却风扇的嗡鸣里混入远古编钟的音阶。他摘下护目镜,看见自己倒影的虹膜里旋转着微型星云,而培养箱里的突变体正在用荧光蛋白拼写新的物理公式。
晨光刺破云层时,修复好的古籍在恒温展柜里泛着磷光。那些用隐写术记录的公式正在缓慢重组,墨迹间浮现出超越时代的前沿理论。穿月白旗袍的女子拂去袖口松香,发现无名指内侧不知何时浮现出克莱因瓶的淡青色纹身。
台风过境后的第七天,射电望远镜阵列自动校准了观测参数。年轻的天体物理学家站在数据瀑布前,看着修正后的宇宙模型正在吞噬传统物理学的边界。某个瞬间的顿悟让他扯开衬衫领口,锁骨下方浮现出与青铜器饕餮纹同源的发光图腾。
当所有变数终于找到收敛点,他们在地下七十米深处的实验室里发现了终极秘密。那些突破常规认知的实验数据,不过是某个古老文明埋设的认知陷阱。培养舱里的完美生命体睁开复眼,瞳孔里旋转着超越四维的彭罗斯阶梯。
章衡,柯木告诉他们:规则很简单,在这座小岛上活到最后,你们的对手就在你们登岛后30分钟后会来。
尹珏(男),华天(男),暖阳(男),王子枫(女),厉夜霆(男),寒琦(男),潇云翳(男)七个人被分散到不同的地点,他们的对手也已经乘车在来的路上了。
咸涩的海风裹挟着硫磺气息掠过礁石,章衡站在断崖边缘,看着远处海平线上跃动的猩红霞光。那些浮在空中的灰烬像被无形之手揉碎的星屑,随着潮声簌簌坠落在他磨损的衬衫领口。三小时前他还在集装箱货轮的底层擦拭机油,此刻却攥着张泛黄的羊皮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规则很简单。“他对着阴影里的人影开口时,听见自己声音里淬着铁锈味。柯木正用匕首削着椰子壳,刀刃刮擦果皮的沙沙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年轻人把玩着半枚青铜齿轮吊坠,那是他们从沉船残骸里打捞的物件,表面蚀刻着类似沙漏的纹路。
海浪突然掀起三米巨浪,将礁石上附着的藤壶撕成碎片。章衡望着那些随波逐流的白色碎屑,想起昨夜在神庙残碑上看到的预言诗——当潮水吞没第七个月相,燃烧之岛将睁开千只赤瞳。此刻他终于明白,那些蛰伏在火山灰下的猩红眼珠,或许就是他们七人的倒影。
“三十分钟后,他们就会在东岸登陆。“章衡踢开脚边焦黑的珊瑚骨,裂缝里渗出暗红色黏液,像是大地渗出的凝血。柯木用刀尖挑起块凝固的火山岩浆,琥珀色的晶体在暮色中流转着妖异光泽:“你说这些熔岩里冻结的,会不会是去年失踪的科考队?“
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呻吟,整座岛屿突然震颤起来。章衡看见海鸟群如被击碎的烟灰般四散纷飞,它们翅膀拍打的气流卷起沙滩上的灰烬,在空中拼凑出模糊的警告文字。柯木的吊坠突然发出蜂鸣,齿轮开始逆时针疯转,那些刻痕间渗出沥青状的黑色物质,在沙滩上蜿蜒成荆棘图腾。
尹珏在废弃教堂的彩绘玻璃碎片下蜷缩。玫瑰花窗早已支离破碎,夕阳透过残存的紫罗兰色玻璃,在他军靴上烙下蛛网状焦痕。当他试图触碰墙角的青铜烛台时,掌心突然传来灼痛——那些铜绿覆盖的雕花里,竟嵌着半融化的手表齿轮。
“别碰任何会反光的东西。“华天的声音从告解室暗格里渗出,带着金属摩擦声的颤音。这个自称机械师的男人正用游标卡尺测量石柱上的神秘刻度,他的工具箱里装满从沉船里打捞的精密仪器,此刻却在某个齿轮间发现了夹带的干枯人指。
暖阳蹲在钟楼顶层调试六分仪,黄铜镜片映出天际线处蠕动的黑影。当她试图校准纬度时,海平面突然沸腾般升起十二道水龙卷,每道漩涡中心都漂浮着燃烧的棺椁。最骇人的是第三具棺材表面,用血锈写着她的本名。
“你听过磷火照亮的墓碑会自己行走吗?“王子枫的声音从忏悔室另一侧传来。女医生正用手术钳夹着片带鳞片的皮肤,那是从祭坛石缝里抠出的组织。当她凑近煤油灯端详时,鳞片缝隙间渗出细小的发光虫豸,在她白大褂上织就星座图谱。
厉夜霆的匕首插在火山岩里,刀柄缠绕的发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他望着十公里外海平线上浮现的钢铁舰队,那些船首像分明是希腊神话里的厄里倪厄斯。当第一发照明弹升空时,他看见自己倒影在硝化甘油镜面里分裂成七个重影,每个都在无声嘶吼。
寒琦正在记录本上绘制岛屿等高线,钢笔尖突然戳破纸页。墨水顺着桌布纹路爬行,汇聚成血手印形状。当他抬头望向圣像壁画时,发现圣母玛利亚的蓝袍正在褪色,露出底下与自己冲锋衣相同的数码迷彩纹路。
潇云翳的处境最为诡异。这个密码学家被困在四面都是镜面的密室,每面镜子都映照出不同时空的片段:五十年前沉没的远洋邮船、正在火山口举行活祭的土着、还有他自己举着枪对准章衡太阳穴的倒影。当他在镜面写下摩尔斯电码求救信号时,所有反射影像突然齐刷刷转向他,嘴唇开合着念出相同的警告:
“他们在看着。“
章衡的腕表在七点零七分停止走动。表盘玻璃浮现出蛛网状裂纹,将分针投影成荆棘状。柯木突然将匕首插进椰子壳,飞溅的汁液在空中凝成燃烧的梵文:“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才是闯入者?“
潮声忽然变得粘稠,像是有人在海床深处拉动生锈的锚链。章衡望向海平线,那些钢铁舰队的轮廓正在融化,变成流动的银色沥青。更骇人的是甲板上的水手们——他们的关节反向弯曲,正在用珊瑚质地的手指敲击铜制喇叭,奏响的音符竟与教堂管风琴的轰鸣完全共振。
“准备。“柯木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的机械装置。青铜齿轮组正在疯狂旋转,将某种荧光液体泵入他的颈动脉。当第一缕沥青状物质从章衡鼻孔溢出时,他终于看清那些正在逼近的敌人:他们穿着维多利亚时代的探险服,面罩下却是珊瑚虫般蠕动的口器,左肩都扛着与寒琦同款的榴弹发射器。
尹珏的十字架项链在第八次震动时彻底断裂。当青铜烛台滚烫的蜡油滴在他手背时,他突然记起三年前在阿尔卑斯冰川发现的冰封尸体——那个穿潜水服的死者左手握着同样的黄铜齿轮,胸腔里盛开着永不凋零的蓝玫瑰。
华天正在给步枪装填磷光弹,却发现所有子弹都变成了熔化的怀表零件。当第一发炮弹击中钟楼时,他看见飞溅的齿轮在半空组成章衡的面容,那些转动的齿尖正滴落着与教堂彩窗相同的钴蓝色树脂。
暖阳的六分仪突然爆裂,飞散的铜珠在空中凝结成微型沙漏。当她试图躲避从天而降的青铜长矛时,发现矛尖镌刻的铭文与王子枫手术钳上发现的血书完全一致:当月光亲吻第七枚齿轮,新神将诞生于灰烬。
厉夜霆的匕首突然长出血肉。当那些带吸盘的触须缠住他手腕时,他看见寒琦的冲锋衣袖口滑出同样的生物组织。更可怕的是对方瞄准镜里的十字线——那分明是章衡在沉船残骸上刻下的求救信号。
寒琦的钢笔突然自动书写,墨迹在纸面游走成燃烧的经文。当最后一个字完成时,所有镜面同时炸裂,潇云翳在无数碎片中看见最恐怖的真相:章衡心口的机械装置里,囚禁着柯木七窍生长的珊瑚虫。
当第一簇青火点燃椰林时,章衡终于读懂羊皮纸背面的暗纹。那些看似杂乱的墨迹其实是燃烧的航线图,每个转折点都标着他们七人的本名。柯木正在用匕首在皮肤上刻录倒计时,那些渗出的鲜血竟凝成防水的青铜溶液。
“要开始了。“年轻人将吊坠按进自己胸腔,齿轮咬合的瞬间,整座岛屿的地壳开始上升。章衡看见海底升起十二根青铜柱,每根都缠绕着正在融化的遇难者遗体。当海平面开始逆流时,他终于明白燃烧之岛的本质——这是艘巨大的活体方舟,那些赤瞳正是它苏醒时睁开的观测窗。
当钢铁舰队抵达四百米警戒线时,七道人影正站在火山口组成的七芒星阵中。章衡的皮肤下流转着青铜纹路,柯木的机械心脏正在抽取熔岩能量。他们身后悬浮着由所有武器熔铸成的方尖碑,碑文正是羊皮纸背面褪色的警告:
“献祭七人,方得真神垂青。“
阿瑞斯之塔附中的罗曼-雷蒙-德克斯罗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