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第九十七章
林以纾的小腹猛的一抽。
她想移开视线,避开观音像审视的目光，但因长久地透过它的双眼凝视外面，观音镂空的双眼若面具一般套在了她的视线所在之处，她移开不了眼神。
眼神震晃,她的视线被钳制着,一寸一寸地下移,看向了自己的小腹。
说的对啊，她的小腹里...到底是什么？
作为一个自踏入这个世间就被破道盯上的人,她的肚子里..t.能怀有什么。
明明没有人伤害她,但小腹就是这般抽搐着开始阵痛。
林以纾手指颤抖着,抚向自己的小腹。
一下、两下、三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再往外看，地面上，有名怀孕的女子大着肚子撑在柱子旁，她脸色漆白地盯着林以纾，脸上全都是汗。
她发出尖叫声，指甲嵌入了柱子。
血从她的衣摆汩汩往下流,有什么东西直接从脐带的另一端被她拽了出来。
血肉模糊的不明物体在往外爬。
明明在尖叫的是那名女子，可林以纾仿若也感觉有东西在从自己的小腹往外爬。
不能、不能...不能是破道。
绝对不可能是破道。
越是这么想,心房越是震颤。
林以纾的小腹阵痛着,她艰难地站起身，一个踉跄，被椅子绊住,摔倒在地,她努力地撑着墙想要站起身,但只有指甲在墙上划出几道长痕。
肚皮疼得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剖腹而出，浓密的黑气在往外爬,与此同时，观音的双眼探长，伸向摔倒在地，已经疼得闭上双眼的少女。
瓷像的眼睛凹进了头颅，眼睛里长出了血红的大瘤，这些瘤子张大了嘴，就要将林以纾给吞入腹中——
林以纾睁开了双眼。
那原本应该充满痛苦和挣扎的双眼，竟然是毫无波澜的冷静。
林以纾：“找到了。”
那团沾有破道气息的黑气。
在观音像的双眼张开大嘴的同时，林以纾延伸至百里之外的祟线也膨胀开，形成一道张大的网，将那团黑气彻底钳制住。
“砰”得一声，若捕蝇草抓住了小虫，精准而狠厉。
要的就是这一刹那的爆发力。
作为祟地的主人，观音像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它血红的双眼睁大，“不可能...”
它僵硬地扭转两个眼珠子，“你、你不是疼晕过去了吗...”
林以纾站起身，祟气在她的四周扬起风，挥开不断像向靠近的双眼。
观音像擅长制造幻觉，她不可能全无防备。
她掀起衣摆，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她擡起手结印，祟线拽着观音的双眼，活生生地将一对血红的镂空之眼给重新扭转向外，瓷片随之“啪嗒”“啪嗒”往下掉落。
她开口，“作为一个万物修，我选择和你通感，不是你控制我。”
“是我控制你。”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观音像在想什么。
她的祟气早就如同茧子般将观音像的每一寸都给纳入神识中，观音像控制着整个祟地的所想、所知，她便控制着整座观音像的所想、所知。
观音像表面不断产生裂痕，它咆哮而尖叫着，发出瓷片碎裂的声音，“不可能、不可能。”
随着它的尖叫，寺庙外风浪转大，寺庙内邪祟愈发暴动。
林以纾：“冷静些。”
她道，“我知道你很讨厌现在的现状，我能将你从这种僵局中救出去。”
观音像，“我是神！”
它尖叫着，“我是神！我不需要人来救！”
它不断呐喊着。
林以纾置若罔闻，“等我先将那团沾着破道气息的东西收取回来，我再来帮你。”
听到这话，观音像突然冷静下来，怨毒地露出冷笑，“殿下，我知道你经历过不少祟地，能力有了不少地提升，但你还是太孱弱了，破道留下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团气息，你是无法承受的，如果不想七窍流血而亡，我劝你不要试图将那些东西拿走。”
林以纾仿若完全听不懂观音像在说什么，“好的。”
她道，“谢谢关心。”
观音像：“你...”
林以纾本能地觉得，那破道之气中藏着的，应该是最后一道有关破道降生的秘辛。
她闭上双眼，两根手指并拢，置于额前，“神识，开。”
那团破道之气，虽然被她的祟线包裹住了，但表面坚硬无比，一团祟线根本扎不进去，林以纾屏声敛息，随着神识的扩散，将更多的祟线扎去。
祟线需要延伸至百里之外，这成了一件十分耗费神识的事，随着祟线往外探，神识变得虚弱。
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起来。
林以纾划破自己的手指，血珠顺着祟线往外蔓延，包绕破道之气的祟线震晃而发烫，劈里啪啦地往外炸白烟，终于将那坚硬的表面给劈开。
祟线被灼热的气息给灼烧着，破道的阴冷气息往祟线上爬，林以纾神识作疼，她低垂着头，感觉自己的每一根头发丝连着神经都在被灼烧。
观音像悲悯地望着远方，露出一抹冷笑。
没有人能违抗破道，哪怕只是祂残留的一道气息。
好疼。
疼。
林以纾疼得脊椎骨都缩了起来，她扶住了座旁的竹篆，稳住自己的身子，不让自己倒下。
她不能抱头放弃，不能断开和那团黑气的联系。
就算祟线在不断得被摧毁，她也不断地延伸出新的祟线往里扎、再往里扎。
她感觉这团黑气也在试图扎入她的体内，这是一场拉力赛，就看谁能坚持的更久。
神经的疼痛比起身体的疼痛更难忍受，林以纾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脑子里在嗡嗡作响，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炸开。
按道理说，她应该立即收回自己的祟线，及时止损。
这只是一团黑气，不值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观音像道，“放弃吧。”
林以纾咬紧了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她结印的手背上被疼到青筋暴露，纤瘦的身躯不停地震颤。
观音像：“放弃吧。”
它道，“放弃吧。”
它就是被这团黑气给压制了成千上万年，永远无法脱身，造就了这么个生育邪祟的地狱。
它不断呢喃，“放弃吧。”
她不...
她、不...
她永远、不会放弃...
也许很多事，她都可以放弃，但唯独有关破道的事，她林以纾，就算是死，也不会放弃分毫。
她想拯救王兄，想拯救踏云会、天都、想让该死的祟灾离开这个本该平和的世间。
林以纾耗竭神识，没有留任何抵抗的余地，汗水大颗地掉落，灵魂好像要被撕碎，她活生生吐了一口血。
又吐了一口血。
“砰”的一声，百里之外的石缝间，万缕祟线爆发而出，若丝绦扎入破道之气，不管它挣扎的有多厉害，有多滚烫，绝对不松手。
林以纾不断结印，又吐了一口血。
观音像：“你疯了...你疯了！”
它从未见过如此不要命之人。
林以纾确实疯了，她拿自己的神识作赌，不断地结印，一层一层地剥开了那层坚硬的外壳，让神识钻入了黑气的核心。
在神识被灼烧的这一瞬间，林以纾的左眼睁开，霎那间通红。
仅仅是这一刹那，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心脏，吊在半空中，不停地跳动着，心脏上的血管上下鼓动。
随之，天际开了一只硕大的眼，凝视向她。
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转瞬即逝，若毒蛇吐信，是上万道声音重叠在一起的阴森和恐怖。
‘好久不见，殿下。’
左眼用力地跳动，她擡起头，望向虚空处，那颗裸露的心脏在跳动，她的左眼汩汩地往下流血。
她拼尽全力，才不让自己陷入虚空中。
神识扎入黑气的最中间，用力地、拼命地拽出了祟气中的东西。
那是两块灰烬般的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