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面上早没了行人,只有开着的几家铺子还点着灯。
小莲的脸色白得像纸,额角的红肿在惨淡光线下泛着青紫,睫毛上凝了点雪粒,像落了层霜。微弱的呼吸中带着凝滞的颤音。
程立言把妹妹搂得更紧,紧贴着她后背,可他衣着单薄,身上的那点温度连自己都暖不住。
阿芷缩着脖子跟在旁边,粗布棉袄根本挡不住穿堂风,牙齿打颤的声音在空荡的街上格外清晰。
杨千月的身影从车厢里缓步而出,玄狐裘披风扫过冰冷的石板地,带起一阵猎猎寒风。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程立言怀里昏迷的小莲脸上——那孩子额角红肿一片,唇角泪痕未干。
接着,她才看向地上的混混。
满脸横肉的刀疤汉子痛得身体变形,一声接一声地嚎叫着,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娘。
正是他带头抢了金手炉,打伤了程立言,还口出狂言要把小莲卖进窑子,方才更对阿芷动手动脚,想要猥亵强b阿芷。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混混,腿脚尽断,正是他阻止小莲逃跑,重击小莲的头部导致她重伤昏迷。
杨千月冷笑,“欺男霸女,当街行凶,好大的胆子!本宫赏出去的东西也敢抢?”
“殿……殿下饶命……”混混们涕泪横流,语不成调。
“吉祥如意。”
“奴婢在!”吉祥肃然应道。
杨千月不想见人被当众打死的血腥场面,便含糊地吩咐道,“让他们这群渣滓都记住,动本宫的人,伤妇孺幼童,是什么下场。”
“遵命!”
凄厉的惨叫与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瞬间响起,此起彼伏。
听得杨千月眉头紧皱,头皮发麻。却被吉祥以为太轻,利索地准备再补上几下。
杨千月立马阻止,“别弄死了。留给衙门。”
吉祥面无表情地退回,将那只金镶翠手炉仔细擦拭干净,保证没有一丝污迹,垂手捧到主子面前。
“拿去给小莲。”杨千月吩咐完,对如意微一示意,“扶本宫上车!”
程立言轻轻摇晃着怀里的小莲,对吉祥递过来的手炉熟视无睹,指腹颤抖地抚过她冰凉的脸颊,声音沙哑:“小莲,醒醒,看看哥哥……”
杨千月淡淡道:“小莲伤得不轻,需即刻找医生、大夫。”
阿芷这才如梦初醒,膝行至程立言身边,颤抖着手去探小莲鼻息。指尖触到那微弱的气息:“小莲…她……程大哥,得快些找大夫……”
杨千月瞟了一眼程立言,见他毫无求助之意,也不强求,径直朝马车走去。如意立刻上前搀扶主子登车。
“小莲……”程立言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想求杨千月,可喉咙像被冻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
直到杨千月的玄狐裘尾摆扫过他后背,那股寒意激得他打了个哆嗦,才听见她慢悠悠地说:“再不跟本宫走,就不怕小莲没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他望着怀里呼吸微弱的小莲,又看了看一旁瑟缩茫然、泪眼婆娑的阿芷,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两下,最终颓然垂肩,声音低哑如蚊蚋:
“……谢殿下恩典。”
那噗噗落下的雪粒子密得模糊了视线。
阿芷攥紧衣角,刚想说“我们自己寻大夫就好”,却被程立言按住了手。
他摇了摇头,眼底是阿芷从未见过的疲惫与妥协。
吉祥早已命人将混混捆好,扔给闻讯赶来的衙役,只冷冷丢下一句:“公主府的案子,仔细审。”
衙役们吓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将半死不活的地痞押走。
杨千月交代如意,“把那姑娘一并带回府。”
阿芷一脸惊恐,浑浑噩噩间,不知如何就被带上了车。
马车里比外面暖和,却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程立言抱着小莲,能闻到车厢壁上熏香的味道,清冽却陌生。
阿芷缩在角落,肩膀还在抖,眼睛却死死盯着窗外——他们那间小破屋的方向,此刻应该正飘着雪,檐角该要长出冰棱子吧?
杨千月端坐对面,闭目养神,仿佛对周遭漠不关心。唯有偶尔掀起的眼睫,泄露出她打量程立言的目光。
他正低头,关切而忧虑地打量着怀里的小莲,摸了摸额头,感觉有些发热,不由得皱起眉头。
“你很会画画?”杨千月忽然开口,打破了车厢的沉寂。